段琳琅從來沒有認為,這件事是朱迪娜乾的。
說到底,朱迪娜也不過是一顆棋子而已。
幕後下棋的那個人,才是她要揪出來報仇的人!
可現在她最關心的,還是自已的女兒。
起身走到室內,一看到床榻上的女兒,她就心痛如絞。
這孩子打胎裡出來就不太平,在肚子裡痛了一天一夜才生下來。生下來之後,太醫說了,胎兒在她腹中憋久了,怕是以後身體要嬌貴些。
後來果然如此,從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大病小病不斷,讓她操碎了心。好容易養這麼大,身體也漸漸好了不少,卻又遇到這樣的事。
一想到這裡段琳琅就恨得咬牙切齒,只想把那幕後的人揪出來,夷她三族,才能解她心頭之恨!
此時,床上蒼白瘦弱的人睜開雙眼,睫毛顫抖,低低啞啞的喊道:“母后……”
“欸,母后在呢。”
段琳琅收斂情緒走上前,在床邊坐下來,握住女兒冰冷的小手:“諾兒你放寬心,太醫們厲害得很,一定能醫好你的。你想想看,從前你身子不大好,後來太醫不是也把你治好了嗎?”
“是、是的……所以,母后也別皺著眉頭了……”陳琪諾抬起蒼白的小手,輕輕撫摸段琳琅的眉頭。
這個瞬間,段琳琅幾乎無法控制住自已,想要保住女兒大哭一場。
可恨她那父親,說是諾兒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但聽太醫說恐怕難以留住的時候,這些天就很少踏足鳳儀宮了。
說起來他是怕自已見了女兒難過,可其實,若是真的疼愛無比,怎麼能捨得不見女兒呢?
這樣想著,恨意就難以抑制下去。
“來,諾兒,母后餵你喝粥。”段琳琅用力吸了吸鼻子,端起粥碗來,舀起一勺肉粥吹了吹。“一定要吃東西,才能好起來啊。”
“嗯……”
陳琪諾勉強吃下去半碗粥,還不等段琳琅欣慰一會兒,就全部又吐了出來。
段琳琅看著孤燈燭火,滿心都是鋪天蓋地的恨意和絕望。
此時滿心絕望的,還有身在牢獄裡的朱迪娜。
她也是受過苦的,卻還沒有受過這樣的苦。
身在這窄小惡臭的監牢裡,滿地都是髒兮兮不知道是什麼的汙穢之物,還有滿地亂竄的老鼠和蟑螂。身上連蓋的被子都沒有,只能窩在惡臭的稻草之中。
唯一的一扇視窗高高的在牆壁上方,還鑲嵌著鐵欄杆。一線星光從高處的窄小窗戶外面灑落進來,卻落不到她的身上。
她餓得要吐,但獄卒每日只給她送一次食物和水。
就只是一碗冷水,和一個乾巴巴的窩頭而已。
根本吃不飽。
就在前幾日,她還是萬千寵愛的后妃。想吃什麼就能吃什麼,想穿什麼就能穿什麼。珍饈佳餚,綾羅綢緞應有盡有。
現在想來,這富貴繁華的一切都像是前世發生的事情一樣,距離自已是那樣的遙遠,簡直遙不可及。
淚水流了又幹,幹了又流下來。
她就是不懂自已到底做錯了什麼。
滿心絕望之中,也還抱著一絲希望。
那就是皇帝的寵愛憐惜。
陛下他曾經那麼愛她,他一定不捨得自已去死的,對吧?自已上次不是冒犯了他,不是也什麼事都沒有嗎?
有的時候,朱迪娜也會帶著希望這樣想到。
對的,就是這樣。不過就是關自已幾天,然後就沒事了。陛下他,他會來救自已出去的!
希望點燃了她黯淡的紫色眼睛,她一把抓起難以下嚥的乾硬窩窩頭,用力的一口一口咬了起來。
關在這個地方不知時日過,漸漸的,她都快要忘記自已進來多久了。
舉起自已的十個指頭來數數,一天、兩天、五天……好像,已經過了十五天了吧?整整半個月了。
陛下還要關自已多久呢?
什麼時候自已出去,能再給陛下舞一曲胡旋舞呢……
又是三天時間過去了。
終於這一天,她聽到了其他人的腳步聲!
獄卒的腳步聲她早已經熟悉,今天來的並不是肥胖的女獄卒那拖沓的腳步聲,而是輕輕的,彷彿能夠想象出來人優雅的姿態。
“陛下,陛下是你嗎?朱迪娜等你等了好久好久了……”
披頭散髮的女子連滾帶爬的撲到鐵欄杆之前,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來人。
一雙精緻無比、華貴無比的繡花鞋出現在她視野之中,那寶藍色的緞面鞋上繡著鸞鳳的花紋,綴滿了寶石和珍珠。
她的聲音停了下來,呆呆的仰起臉看過去:“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還是她印象中那張威嚴的臉,可是看起來消瘦了很多。一雙眼睛紅腫得像是爛桃子一樣,直勾勾的看著她。
“皇后娘娘,您的眼睛怎麼了?”
朱迪娜有些害怕皇后看自已的眼神,那簡直不像是活人的眼睛。
皇后繼續直直的盯著她,半晌之後,才沙啞的開口說道:“胡女,我的女兒死了。大公主,薨逝了。”
“啊?”
傻乎乎的胡姬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能天真的說道:“這樣的話,我能出去了吧?”
T聽了她的話,段琳琅先是一愣,隨即大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著笑著笑出了眼淚來,身後的琉璃連忙攙扶住搖搖欲墜的她,含淚說道:“娘娘,保重身子啊!”
皇后依靠著自已的大宮女,死死的盯著這糊塗的胡姬:“你還想出去?你以為,我是來放你出去的嗎?”
朱迪娜在這個時候才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連忙縮著腦袋往後退,一直退到自已的稻草窩裡,後背抵住牆壁,無處可退了。
“你不能殺我!我是皇上的女人,只有皇上才能動我!”朱迪娜嘶喊起來。
段琳琅都懶得跟她廢話,只略微點點頭:“動手吧。”
幾個太監走出來,開啟牢門,走進去,很簡單的就控制住了消瘦無力的女子。
其中一名太監掏出弓弦來,勾住胡姬細弱的脖頸……
天色微明,獨自歇宿在御書房的皇帝此時起身洗漱,準備上早朝了。
洗漱之後,大太監謝幕彎著腰走進來跪下:“啟稟聖上,昨夜公主……之後,皇后去了監牢,用弓弦勒死了朱迪娜。”
皇上沉默了一下,然後淡淡說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