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病房內一片寧靜。
宋凝月緩緩睜開眼,意識逐漸清晰,她感覺到腹部傳來一股暖意。
那是顧霆驍堅實的懷抱給予的安全感。
她抬頭望向他,月光勾勒出他的側臉,那熟悉中夾雜著讓人難以言喻的畏懼感。
使她的心頭泛起漣漪,彷彿一切如同泡影,隨時可能消散於這靜謐的夜晚。
為何顧霆驍怎麼在?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輕輕掠過他輪廓分明的臉龐。
那觸感真實而溫暖,讓她情不自禁地掐了自已一下,疼痛提醒著這一切並非夢境。
當真實感確鑿無疑,她心中的重石終於緩緩落地。
眼神變得柔和,定格在他沉睡的面容上,珍惜這份難得的寧靜時光。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她努力回想著,他們何時開始連這樣簡單相依而眠都成了奢侈?
是自宋婉毓歸來之後,還是更早,從那一紙婚書落下時起?
生活像是一場無盡的跋涉,每一天都在挑戰著她的極限,她僅能依靠那些零星的記憶碎片。
回味那屈指可數的溫馨片段,支撐自已前行。
時間在她的世界裡似乎失去了明確的界限,模糊了昨天與今天的界線。記憶中,顧霆驍以前笨拙地編織著手鍊,手指因不懈努力而傷痕累累。
他卻逞強地說:“這只是我一時興起之作,沒什麼大不了的,既然沒地方放,就送給你吧。”
那一刻的溫柔彷彿還在眼前,轉瞬間卻又被他冰冷的話語所替代,“宋凝月,你欠婉毓的,此生都無法償還!”
兩種截然不同的情緒交纏,讓她困惑,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思緒至此,宋凝月輕手輕腳地挪開壓在小腹上的手臂。
生怕驚擾到身邊人,她悄悄起身,腳步輕得仿若無物,朝著洗手間的方向挪去。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剎那,顧霆驍彷彿被夜風中的寒意喚醒,猛地睜開了眼。
他誤以為她又要逃離,眼中閃過怒火,急忙抓起手機。
急切地按下錢堃的號碼,準備採取行動,同時大步邁向房門。
“喂,顧總。”
電話另一端傳來應答,恰逢此時,洗手間的門悄然開啟。
宋凝月走出,面頰上的水珠還未完全蒸發,顯得格外清新。
面對顧霆驍瞬間冷硬的面容,她明顯嚇了一跳。
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顧總,您有什麼事吩咐嗎?”
錢堃的聲音再次響起,而顧霆驍的眼神已經完全凝聚在宋凝月身上。
見她顯然是剛剛洗漱完畢,身上的水珠還未來得及蒸發。
心中的緊張稍稍緩解,但語氣仍舊嚴厲。
“沒事了。”
他簡短地回覆後結束通話電話,目光緊鎖在她身上,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你給我乖乖呆在這裡,哪裡也不許去!”
言語中透露出不容違背的堅決。
“……是。”
宋凝月的聲音細若蚊蚋,伴隨著輕微的顫抖,她低垂著頭。
長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細碎的影子,眼中閃爍著不安與恐懼,彷彿一隻受驚的小鹿。
這幅景象,在顧霆驍心中猶如被投入了一塊巨石,激起層層怒濤。
從前,任何挑釁都難逃他嚴厲的懲戒。
但此刻,望著她那纖細到似乎能被夜風輕易吹走的身影,以及那幾乎透明的小臉。
他的怒火竟意外地化作了難以名狀的柔軟與不忍。
她的脆弱,讓他覺得即便是稍微提高音量的責備,也可能將她徹底擊垮。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如夜色般沉重。
看著她緊張不安的模樣,顧霆驍心中的煩躁如同野草般瘋長。
最終,他只是深吸一口氣,用力揮動衣袖,踏著堅定的步伐離去,沒有留下隻言片語。
與此同時,另一側的宋婉毓,已很久沒見顧霆驍一面。她想主動聯絡顧霆驍,但又顧慮重重。
經過反覆權衡,她最終選擇撥通錢堃的號碼。
瞥見來電顯示上的名字。
錢堃眉頭不禁緊皺,一抹不易察覺的厭煩在眸中一閃而過。
作為旁觀者,他對宋婉毓那綠茶般的表面功夫早已瞭然於胸,而顧總對此卻渾然不覺。
遺憾的是,沒有確鑿的證據,他無法揭露宋婉毓的真實面貌,只能暗自嘆息。
在鈴聲即將自動結束通話的最後一瞬,錢堃終於不耐煩地按下了接聽鍵。
“錢助理,霆驍哥哥他……”
宋婉毓的聲音帶著幾分刻意的柔和,試圖以此拉近距離。
“抱歉,我現在並不在總裁身邊。”
錢堃的回答簡潔而生硬,刻意保持著距離感。
“好吧,那你知道霆驍哥哥最近在忙些什麼嗎?”
宋婉毓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宋小姐,總裁的行程屬於公司機密,我無法透露。如果您有急事,建議直接聯絡總裁。”
宋婉毓似乎沒有讀懂這份明顯的拒絕訊號。
依舊試圖利用自已與顧霆驍的關係微妙地施壓。
錢堃只以更加冷淡的口吻回應:“宋小姐,今天是休息日,請將公事留至工作日再與我溝通。”
通話戛然而止,宋婉毓握著手機的手指因憤怒而微微顫抖,“一個小小的助理,竟也敢對我擺架子!等我成為顧夫人,第一個開除的人就是你!”
直至夕陽西沉,宋婉毓終是按捺不住內心的焦慮,再次鼓起勇氣撥打了顧霆驍的電話。
“喂,霆驍哥哥,這些天你都在忙些什麼呀?”
她的聲音盡力保持著輕鬆愉快,試圖隱藏內心的焦躁。
顧霆驍原本想要詢問她是否已知悉保姆的通報。
但轉念一想,選擇了相信宋婉毓的無辜。
“凝月生病了,這幾天我一直守在醫院裡陪伴她。等她情況好轉,我會去看你的。”
“什麼?凝月姐姐病了?這麼大的事情,霆驍哥哥你怎麼都沒告訴我呢?”
宋婉毓的聲音裡滿是驚詫與不滿,彷彿難以接受自已被排除在如此重要的資訊之外。
她竭力保持聲音中的溫婉,但眼底那份怨懟卻如利刃出鞘,鋒芒畢露。
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身下的絲質被單。
尖銳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的嫩肉之中,似是連同心中的恨意一併鐫刻其上,卻渾然不覺疼痛。
“霆驍哥哥,凝月姐如今躺在哪家醫院的病榻上呢?咱們怎麼說也是共度了一段姐妹情深的日子,她身子不適,我理應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