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碧惠他們聽了醫生的話,雖然心裡悲痛萬分,然而還是裝著若無其事來到病房,他們也不想讓冰雪兒知道自己的情況,徒增憂慮。
見女兒如此憔悴,秦碧惠心疼不已,然而冰雪兒卻反而勸慰她們,說她沒事。
“雪兒……”張震南輕輕喊了一聲,冰雪兒望著張震南,聲音有些微弱,“乾爹,二十年前,母親遇見你,那是一種幸福,而二十年後,我們相遇卻是一種無奈,不管是幸福,還是無奈,這都是一種緣分!”
隨後繼續說道,“上天待我不薄,給了我兩位父親!我是上天的幸兒,我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聽了冰雪兒的話,大家都知道冰雪兒是想通這件事,接受了這件事,更是接受了張震南,只聽她繼續說道,“既然林霜姐姐能夠接受這件事,我為何就不能接受呢?”
隨後她望著張震南,喊了一聲,“爸爸!”
雖然聲音微弱,但張震南卻聽得清清楚楚,他立即上前,眼含淚水,應了一聲。
隨後她又望了一眼床邊的翔飛,叫了一聲,“表哥!”
董翔飛立即上前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只聽冰雪兒問道,“表哥,有林霜姐姐的訊息了嗎?”
翔飛回道,“沒有.”
聽了表哥的話,冰雪兒的眼神暗了許,“其實一直以來我都知道你心裡愛的是林霜,林霜也愛著你!其實我的心裡也真的很愛你,然而我卻不想讓你受到傷害!”
翔飛沒有說話,默默聽著,“我對這份愛,愛得小心翼翼,生怕它碎了,直到現在,我還發現,我一直都未曾擁有它!”
“心中情絲千萬縷,何必為情強求情?有緣無分何為情?可憐心中空掛情!”
冰雪兒輕輕念著這首詩,他何嘗不知道這首詩的意思,的確,是他辜負了表妹對自己的一片情意!想起以前的種種,真正對他好的人,往往是細水長流,他可能會怪她錯付真心,但在一天天的日子裡,卻還是能感覺到表妹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心。
直到今日,還發覺表妹對自己的感情,不是一下子就把他感動,而是細水長流讓他習以為常了。
他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此時此刻董翔飛感到前所未有的傷心難過,他明明知道表妹深愛著自己,而自己卻不能給予表妹任何安慰,因為他不能有負於夏林霜——他心中一直都深愛著林霜,未曾改變。
董翔飛聽了表妹的話,無法面對自己的表妹便傷心地離開了病房。
天空早已下起了小雨,彷彿老天也在為冰雪兒的生病而感到傷心了。
翔飛並沒有打傘,他走進了雨簾中,雨珠重重地打在他的身上——他的心更加的痛了。
他默默走著,突然從他的身後傳來一聲喊他的名字:“翔飛……”這一聲翔飛並沒有聽見繼續走著。
又從身後傳來一聲,這次他還聽見,他緩緩轉過身去,原來是陳雪梅,陳雪梅也沒有打傘——她是見表哥出來便追了出來。
陳雪梅走近了翔飛。
“你有什麼事嗎?”
翔飛問道。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姐姐?”
陳雪梅開門見山地問道。
“我……”翔飛聽了沉默了一下,欲言又止。
陳雪梅又追問了一遍。
翔飛望著滿頭雨水的表妹終於說了出來:“我一直愛的都是夏林霜!”
雪梅聽了,愣愣地望著翔飛,傷心地說道:“你說出這些話讓我好失望!你說出這些話想過我姐姐的感受了嗎?你明明知道我姐姐這樣深愛著你你卻這樣無情地傷害她,你這樣做忍心嗎?”
雪梅繼續說道,“我姐姐愛你多深你就傷她多深,你知道嗎?每次姐姐看見你和林霜有說有笑地在一起時她的心有多痛,而她卻只能獨自暗暗流淚!如今,姐姐已這樣了難道你就無動於衷不能安慰安慰她麼?難道你就願意看著我的姐姐生活在遺憾和痛苦之中嗎?”
陳雪梅這番話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翔飛聽了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冰雪兒的痛苦。
如果你讓我去欺騙她,我做不到!我騙得來她臉上的笑容但始終不能平復她心中的傷痛,我也不能欺騙自己的心,更不能再傷害林霜了,因為我傷害她的已經夠多了!”
“你……”雪梅聽了說不出一句話來——因為她知道翔飛愛著林霜無法回頭了。
雪梅失望地轉身跑開了只留下翔飛佇立在雨中……雨一直在下……離開醫院,陳川楓的腦海裡一直都回想著自己與冰雪兒對話。
原來,當大家都各自離開時,冰雪兒卻叫住了父親陳川楓。
陳川楓與冰雪兒說到了緣分,陳川楓說道,“其實,在二十年前我便以為我會和你姨娘之間的愛會海枯石爛,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最後我會和你的母親走到了一起!”
陳川楓繼續說道,“雖然我與你母親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然而我們卻一直瞞著對方,並沒有好好珍惜這份緣分.”
聽了爸爸的話,冰雪兒突然問道,“那你心裡還愛母親嗎?”
陳川楓沒有回答,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只聽冰雪兒說道,“母親心裡一直愛的都是乾爹,你心中一直愛的是姨娘!”
冰雪兒的一字一句都說到了陳川楓的心坎,冰雪兒又說道,“母親的心裡很難受,她為了維持您們之間所謂的愛情,一直都在委屈自己,而你同樣如此。
現在她承認這件事,就足以證明她的心裡還是愛著乾爹!”
冰雪兒似乎看透了父親的心思,她一字一句說道,“既然如此,兩個人的痛苦不如讓一個人來承受!”
她望了一眼父親,有些猶豫,也不知道是否該繼續說下去,然而她還是說了下去,“母親與乾爹本來就情投意合,您就讓母親回到乾爹身邊去吧,就似當初夏伯父讓姨娘回到您的身邊一樣!與其讓兩份殘缺不全的愛折磨彼此,還不如還他們一份完整的愛,讓彼此留下美好!”
聽了女兒的話,陳川楓默默無語,直到臨走時還勸慰女兒好好休息,他已經知道該怎麼做了。
出了醫院,陳川楓的腦海裡一直都回想著冰雪兒的這句話“與其讓兩份殘缺不全的愛折磨彼此,還不如還他們一份完整的愛,讓彼此留下美好!”
這句話,似木魚叩打他的心門。
於是便決定找張震南好好談一談。
陳川楓突然來找張震南,這讓張震南感到特別意外。
他以為陳川楓找自己是為了冰雪兒的事,然而陳川楓卻開門見山問他是否喜歡秦碧惠?隨後又加上一句,儘管她做了很多對不起我們的事。
張震南的答案是肯定的,並且回答得很堅決。
陳川楓聽後,也明白他對秦碧惠的一片痴情,他猶豫了一會兒,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隨後緩緩說道,“你帶她走吧,去你們想去的地方.”
張震南怎麼都沒有想到陳川楓會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待立原地,難以置信突然問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你真的要放手?”
陳川楓應了一聲,回道,“因為愛,因為秦碧惠心裡愛的始終是你!我不願抓住這份所謂的愛而折磨彼此!”
隨後他們又說到了秦碧蓉,陳川楓說道,“雖然秦碧惠之前做過很多錯事,然而那一切都過去了,我們再追究也是於事無補!秦碧蓉尚能原諒她,為什麼我們就不能原諒她呢?”
隨後他停頓了一下,又說到,“碧惠和碧蓉都是不錯的女人,然而天意弄人,讓她們與二十年前的愛失之交臂,如今碧蓉再也無法重拾那份愛,可是碧惠還可以,我們不能在讓遺憾延續!”
陳川楓繼續說道,“雪兒說得沒錯,我與秦碧惠在一起只有欺騙,沒有幸福可言!這二十年來,我已經讓她痛苦不跌,我不能讓她繼續痛苦,我要還她一個屬於她自己的幸福!”
張震南聽罷,仰頭望了望天空,隨後問了一句,“所以你要成全我們?”
陳川楓聽後,望了他一眼,平靜說道,“與其讓兩份殘缺不全的愛折磨彼此,還不如還你們一份完整的愛,讓彼此留下美好!”
他丟下這句話,腳步輕盈離開這裡……冰雪兒在醫院這段時間,月霞他們也會時時來探望她,冰雪兒也感到很欣慰,只是每次看見面容憔悴的董翔飛,冰雪兒一臉心疼。
然而她不知道,現在董家公司現在可是舉步維艱,甚至司徒濤他們還在某些報社刊登宣佈一些對董家不利的訊息,比如“董家茶葉退出市場”之類的謠言,這些流言蜚語就似瘟疫一樣蔓延,讓不明真相的合作伙伴們都倒戈,紛紛向張雷靠攏,讓舉步維艱的董家更是雪上加霜,讓突然得勢的張家好不得意!儘管這一切都與冰雪兒無關,然而冰雪兒總是自責,一直認為是自己當初讓表哥抵押茶山,假如當初自己不同意,哪怕是勸一勸表哥,也許就不會如此了。
董翔飛他們也勸表妹不要胡思亂想,然而冰雪兒還是自怨自艾。
直到半月後,冰雪兒的病情再次惡化,整個人都不好了,臉色蒼白,似一張白紙,身上的血似乎都被抽乾了一般,人也消瘦不少。
秦碧惠他們都在床邊侯著,看著女兒如此模樣,甚是心疼。
過了好一會兒,冰雪兒還漸漸睜開雙眼,只見母親和各位長輩,以及翔飛,月霞,詩思,玉靈等好友都在床邊,她勉強露出一絲微笑,然後在母親的幫助下,她還努力撐起來,依靠在床頭。
冰雪兒見大家關切的眼神,笑道,“我沒事,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聽了冰雪兒的話,大家心裡本有好多好多的話,卻一句都說不出。
秦碧惠心疼說到,“雪兒,都是媽媽害了你!”
冰雪兒見母親傷心,語氣微弱勸道,“這一切都是命,與任何人無關!”
冰雪兒似乎知道自己的病情。
川楓和張震南也立即勸道,“你不會有事的!”
冰雪兒聽後,彷彿是一位老者,看透了一切,“你們不用勸我了,我自己的病情我知道!”
董翔飛不想,也不願聽到冰雪兒說出這些傷感的話,傷心說道,“表妹,你不要胡說八道,你還年輕,還有許多事沒做!”
說完,月霞他們也紛紛勸她不要多想。
冰雪兒衝他們笑了笑,隨後對床邊的母親說道,“媽,您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秦碧惠應了一聲,靜靜聽著,冰雪兒說道,“媽,您和乾爹離開這裡吧!”
秦碧惠一下愣住了,張震南也驚呆了,只有陳川楓一臉泰然,只聽冰雪兒說道,“我知道,你心裡一直都愛著乾爹。
但我知道讓您選擇,您一定很痛苦,畢竟爸爸也非常捨不得您!”
秦碧惠聽後,傷心問道,“難道你原諒你乾爹了嗎?”
冰雪兒聽後,輕輕點了點頭,“以前我總是同情林霜的身世,如今我與她同病相憐,方能感同身受!既然她們原諒父親,我為何就不能原諒乾爹?”
“雪兒……”張震南聽了冰雪兒的話,眼含淚水喊了一聲,儘管有千言萬語,然而卻哽咽難語,只聽冰雪兒對張震南說道,“從今以後我要改口叫你'爸爸'.”
“爸爸!”
冰雪兒一句爸爸,包含了太多太多,對秦碧惠而言,是她原諒了自己一直以來對她的欺騙;對張震南而言,是她從心底接受了自己,接受了他這位親生父親;對川楓而言,是他應該放棄這段備受煎熬的愛,讓一切重新開始。
對他們三人而言,他們期待太久太久,也擔憂太久太久,最終還是釋懷。
站在一旁的林薇突然說到,“太好了冰雪兒你用一顆寬容的心不但讓二十年前的恩恩怨怨得以釋懷,而且還成就了一份愛!”
她的話音剛落,只見一旁的凌峰輕輕推了推她,示意她不要說這些話,冰雪兒似乎看到了這一幕,她勉強笑了笑,自我安慰道,“當然,我在愛情方面一無所獲,我可不能在親情方面也一敗塗地!”
雖然這只是冰雪兒一句自我調侃,然而卻讓空氣又沉寂下來。
冰雪兒把眼光放到表哥的身上,這眼神充滿不捨,也充滿了期許,只聽她默默唸著,“心中情絲千萬縷,何必為情強求情?有緣無分何為情?可憐心中空掛情.”
也許這真的是她的宿命。
突然,冰雪兒覺得自己的身體有絲寒冷,她把頭鑽進了坐在床頭母親的懷裡,口裡叨唸著,“媽媽,我好冷,抱緊我!”
秦碧惠聽了,立即用手緊緊把她抱在自己的懷裡,生怕一不留神她就走了,而眼淚不知不覺流了出來。
只聽懷裡的冰雪兒,有氣無力交代道,“媽媽,您一定要完成答應我的事!”
秦碧惠只顧流淚。
“爸爸!”
冰雪兒的聲音很輕,彷彿一陣風就能吹散,然而陳川楓和張震南都聽得清清楚楚,倆人都走上前來,然而陳川楓似乎明白了什麼,又立即退回來,張震南上前握住了她的一隻手,冰雪兒用無神的雙眼望著張震南,“爸爸,你一定要好好照顧母親!”
張震南一臉悲切,“雪兒,你一定要振作,我們一家人還要一起幸福生活下去!”
冰雪兒聽後,說到,“爸爸,今生我們無緣再續父女情,唯有來世了!”
張震南聽後,泣不成聲。
隨後她終於再把目光移到表哥身上,聲音越來越微弱,“表哥,我走了之後,你一定要找到林霜,一定要好好照顧她,我祝福你們!”
董翔飛強忍著淚水,勸慰道,“表妹,你一定會好起來的!表哥一定會替你找到有緣人!”
然而董翔飛不知道,冰雪兒今生的有緣人就是他,她早已把她的心放在他的身上了?最後冰雪兒與月霞他們可以說了幾句話,言語間充滿了悲切,彷彿空氣都漸漸凝固了,雖然冰雪兒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然而他們卻聽得清清楚楚,大家都眼含淚光,都強忍著淚水的流出。
說著說著,冰雪兒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漸漸沒有了聲響,她的頭無力地撲在了母親的懷裡,秦碧惠就這樣抱著女兒,久久不肯放手,她的淚水無聲掉落,神情恍惚,輕絮道,“雪兒她睡著了,我們不要把她吵醒了,等她休息好了,便會醒來.”
“雪兒……”“冰雪兒……”“表妹……”儘管大家都撕心裂肺呼喊她的名字,然而冰雪兒還是沒有被吵醒了她是真的睡著了。
冰雪兒是如此寬容大度,善解人意,大家回想著與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從大街上的初識,再到她們的結交,認識,熟悉,都情不自禁潸然淚下。
冰雪兒是隨著這寒冷的冬風去的,她的眼淚在愛情與親情之間流淌,但卻又不知不覺被風乾。
她靜靜躺在母親的懷裡,她一直都在不安中度過,此時她還是找到了依靠,母親的懷抱是她最安全的依偎。
她的一句話,“與其讓兩份殘缺不全的愛折磨彼此,還不如還彼此一份完整的愛,讓彼此留下美好.”
讓大家銘記,她這句話似乎是對父母而言,何嘗不是對董翔飛他們所說?只要董翔飛找到林霜,與其幸福生活,這對她而言,也是一種慰藉了吧!冰雪兒最終還是沒有逃脫她的宿命,她走了,大家的心裡都特別傷心難過,然而最痛苦的莫過於張震南了,他們父女倆剛剛相認卻陰陽兩隔,他不明白上天為何會如此殘忍?讓他們父女相認,為何就不能讓他們相聚?每當想到冰雪兒,總會以淚洗面,痛不欲生。
莫說蒼天無情,為何讓他們父女相認?莫說蒼天有情,為何就不能讓他們父女相聚?莫說無緣偏有緣,當他們沒有父女緣分時,他們還能一起談笑風生;當他們有了父女緣分時,剎那間卻灰飛煙滅了!秦碧惠的心裡何嘗不是如此?畢竟冰雪兒與自己朝夕相處二十年,眼睜睜看著活潑可愛的女兒就這樣沒了,在堅強,面對這樣的一幕,也會脆弱不堪。
處理完冰雪兒的身後事,當陳川楓向秦碧惠說出,他同意秦碧惠和張震南一起離開時,秦碧惠顯然是不敢相信,當陳川楓再次重複一遍後,她還不得不相信,然而她卻開始猶豫了,因為冰雪兒剛剛離開,自己便和張震南一同離開,這是否太自私了?不但讓陳川楓無依無靠,也會讓她與張震南背上薄情寡義的罪名。
川楓似乎看出了她的心事,補充似的說道,“放心吧,我會和你辦理離婚手續的!”
秦碧惠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做?陳川楓聽後,說道,“只要你能得到幸福,我什麼都甘願付出!”
隨後又說到,“我已經辜負了你二十年的青春,我不能再耽擱了你的幸福!”
聽了丈夫的話,秦碧惠的眼淚悄然而出,不知是高興還是愧疚,只聽陳川楓繼續說道,“雪兒還對我說過一句話'與其讓兩份殘缺不全的愛折磨彼此,還不如還你們一份完整的愛,讓彼此留下美好',更何況這也是冰雪兒的遺願!難道你就不想完成雪兒的遺願嗎?”
陳川楓丟下這就話便離開了,秦碧惠又想起了女兒,頓然,蹲下身去,抽噎不止……【冰雪兒最終還是走了,她是帶著遺憾,還是帶著期許離開,我們不得而知,然而正如她自己所言:她在愛情方面一無所獲,然而在親情方面卻面面俱到,她不僅化解了父母們二十年前的恩恩怨怨,也接受了張震南親生父親的身份,甚至讓母親走出愛情的沼澤,勸解陳川楓放手,讓母親隨張震南一同離開,然而秦碧惠卻有些猶豫了,她會如何抉擇?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