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汙晦的山林之中,美麗如畫的少女坐在藤蔓編織而成的吊椅上,兩條筆直纖細的小腿一前一後輕輕搖擺著。
堅韌的皮靴隨著小腿搖擺而時不時摩擦在一起,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少女的大腿上放著一本比臉蛋還大的精怪圖鑑,她瞪大眼睛,神情認真地看了一會兒,然後目光逐漸變得呆滯遊離起來,小腦袋一點一點……
不知不覺間,精怪圖鑑之上悄咪咪地多了一本粉紅色的小冊子。
少女困頓的眼眸中再次綻放出神采,小鼻子一聳一聳……
沒過多久,這本粉紅小冊子就被翻到了最後一頁。
少女長舒一口氣,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將小冊子上微微發皺的書頁仔細壓平,然後小心收好。
少女重新將視線轉移到精怪圖鑑上,結果很快又變得百無聊賴了起來。
她輕掩著小嘴,打了個呵欠,睏倦朦朧的眼眸看了看不遠處戰成一團的野獸群,最後將視線拉近,看向了在一旁盤膝而坐的少年。
“師兄,這都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你到底行不行啊?”
聽到唐瀟瀟的詢問,林雲的身體頓時就是一陣顫抖,心神動盪,勉強刻畫了一半的奴獸印也隨之紊亂,土崩瓦解。
唐瀟瀟善解人意地勸慰道:“師兄,不行就算了吧,不要太勉強自已了。”
如此體貼入微、飽含關愛的溫馨話語,瞬間就將林雲扎得千瘡百孔,氣血翻湧。
“你給我等著……”
林雲咬了咬牙,氣勢勃發,再次凝聚心神,以靈力和神念為墨,一筆一劃地繪製出奴獸印的線條。
然而片刻後,他的身體哆嗦了一下,奴獸印再次崩塌消失。
林雲的氣息陡然萎靡下來,他搖搖頭,嘆息道:
“看樣子,我確實和御獸一道無緣,想不到小小一道入門級的奴獸印,竟是將我這等絕世奇才給攔在了門外?!
“也是,世上焉有真正完美無瑕、全知全能之人,我有著卓越非凡的智慧、清逸俊秀的外觀、純真無邪的善良……”
“那麼作為代價,我怎麼忍心用奴獸印這等下作手段來奴役可憐的靈獸呢?”
“……”唐瀟瀟沉默良久,看著林雲身上斑駁的血跡,說道,“在吹噓自已的善良之前,師兄你應該先將那兩頭葬身在你手上的沙蟲毀屍滅跡。”
“……”林雲嘆了口氣,不死心地又將手中的入門教材來回翻了幾遍,確認自已並沒有遺漏任何內容,於是終於徹底死心了。
他原本是想著臨時學一招奴獸印,奴役一隻感知靈敏的精怪幫他尋找星靈沙的來源。
結果當他開始嘗試勾勒奴獸印的時候,靈力和氣血陡然變得無比紊亂,難以操控,心中也莫名變得相當煩躁,時不時還會有些發慌。
這就導致他嘗試了好幾次全都沒有成功。
林雲摸了摸自已的身體,同時以內視法審視體內的世界……他懷疑自已的身體出了問題。
難不成是剛剛與巨型沙蟲搏鬥時受了暗傷?
唐瀟瀟見狀,自告奮勇道:“師兄,我來幫你摸……哦不對,是我來幫你檢查身體。”
林雲一臉警惕地嚴詞拒絕道:“妾身乃良家婦男,只賣藝不賣身,這位姑娘還請自重!”
“切切切……”唐瀟瀟撇了撇嘴,“不識好人心!”
……
經過地毯式排查,林雲終於揪出了干擾他繪製奴獸印的罪魁禍首,赫然是那一顆澄澈空靈、玄之又玄的道心。
每當他生出繪製奴獸印的念頭時,道心的表面就會隨之蒙上一層灰暗。
而當他著手繪製奴獸印時,這層灰暗就會化作一團團灰色斑塊,如同黴菌一般在道心表面侵蝕擴張。
灰色斑塊擴張到一定程度後,道心就會自行啟動淨化程式。
隨著淨化之光的綻放,斑塊層層消融,道心重歸於澄澈。
他的靈力與神念會隨之失控,繪製奴獸印的相關念頭也會變得散亂不堪,無法匯聚集中。
這個原因,直接讓林雲大吃一驚。
道心,代表著一個人求道、悟道的理念,奴獸印與他的道心相違背,豈不是意味著……
“意味著師兄你已經臭不要臉到了極致!自欺欺人到了連自已都相信的地步!”
“可以一邊冷血無情地手起刀落,將枯葉山殺得血流成河,屍骸遍野……”
“一邊又假惺惺地表示:‘哦,可憐的精怪們,我林大善人是不會奴役你們的,不會剝奪你們尊貴的自由,只會幫你們儘快結束那卑微的生命,投入永恆自由的懷抱!’”
“虛偽,虛偽,真的是太虛偽了!”
唐瀟瀟怒氣衝衝地展開訓斥,林雲愣是被她懟得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的第一反應也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認真想想的話,道心是容不得弄虛作假,容不得文字遊戲和自欺欺人的,甚至就連自我催眠都不允許。
也就是說,他真的是個非常“善良”的人。
……
與此同時,一場慘烈血腥的食物爭奪戰已經接近了尾聲,遍地狼藉。
一隻全身長滿墨綠色花紋的豹子笑到了最後,血淋淋的四肢支撐著殘缺的身軀,踩在屍山血海之上,被咬掉半邊臉頰的腦袋低垂下來,正在搖搖晃晃地進食。
對普通的花豹而言,這已經可以稱得上是絕對的致命傷,不過這隻花豹的身上有大量妖化特徵,其生命力頑強至極,遠超普通花豹。
隨著食物的攝入,腸胃發出雷鳴般的蠕動聲,衰弱的氣血重新變得澎湃洶湧起來,在傷口中催生出鮮嫩的肉芽。
忽然,一條巨蟒被活生生剖開的腹部之中,猛地竄出一道小巧的黑影。
竟是一條黑不溜秋的小土狗!
小土狗出其不意地竄出,一口就咬住了花豹的脖子。
花豹慘叫嘶吼,身軀在血泊中拼命翻騰打滾。
小土狗咬死不鬆口,任憑花豹如何折騰,一直死死掛在它的脖子上。
終於,重傷在身的花豹最先撐不住,“轟”的一聲倒在了血泊之中。
小土狗相當謹慎,趴在花豹的脖頸處一陣啃咬,直到將花豹的脖子全部咬爛才罷休。
然後它搖頭晃尾地踩著一具具屍體前進,直至站在了一頭猛獁象傾斜著豎起的獠牙之上。
小土狗的狗頭高高揚起,尾巴高高翹起,“汪汪汪”地大聲叫了起來。
渾然不知就在不遠處,兩大惡棍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它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