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飛頌拿起光碟在手裡翻了幾下,“怎麼連個名字都沒有?”
“從我同班同學那裡借來的,他為了‘避人耳目’就撕掉了外包裝.”
“不是要給小燕姐的嗎?”
程飛頌眯眼,“你竟然打算自己先看?”
這男人真不靠譜,枉費小燕姐一片痴心。
“主要是想先讓你看看.”
他故意說的很真誠。
程飛頌覺得有詐,可又想到只是個電影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於是就佯裝勉為其難地答應了下來。
段羨辭竊喜地端著碗筷進了廚房,他聽見程飛頌在客廳裡碎碎念著“真老派,現在誰還會看光碟電影啊,好在我家還留著cd機……”十分鐘後,收拾乾淨的段羨辭用紙巾擦拭著手走了出來,對坐在沙發上像狗一樣等候的小漢子側頭示意:“ok了,開始吧.”
程飛頌越過他眺望一眼廚房,嗯,整理的似乎挺乾淨的。
但他可不打算表揚他,最多是幫他把光碟放進cd機裡。
而且為了觀影愉快,他還捧來了一桶爆米花。
段羨辭坐到距離他有一段距離的位置上,頗有點幸災樂禍:“吃得下去嗎?”
程飛頌護食,絕不會和他分享。
段羨辭嘴角勾起嘲諷的笑。
笑什麼笑,反正你吃不到。
很快,電影就開始了。
程飛頌有點吃力地跟著字幕走,因為是個泰蘭德電影。
牆壁上的掛鐘顯示的時間是8點30,家屬院的教職工們要11點才會到家。
外頭好像下起了小雨,風很大,鬼哭狼嚎地吹打著窗戶。
電影的前半段裡,這兩個人都誰也沒有再多說過一句話。
畢竟片名叫做《鬼影》。
泰國高居排行榜第二位的恐怖片。
程飛頌吃爆米花的速度明顯越來越慢,段羨辭的雙手交叉在膝蓋前面,一直保持僵硬的動作沒變。
電影進行到四十分鐘時,畫面裡出現難得的平靜景象,程飛頌忍不住稍微鬆下一口氣,可安心不過三秒,女鬼又蹦了出來,程飛頌緊緊地抓住了手指,餘光偷瞄段羨辭,他竟然直接用雙手捂住了眼睛!我去,太奸詐了!原來只有他在認認真真地看恐怖片嗎!但話又說回來,要他一起看這種電影本身就是在使壞吧,段羨辭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然而,實際上,段羨辭的背上也滲透出了薄薄一層冷汗。
根據醫學書上記載,人類在恐懼到極點的時候根本不敢開口說話,可他不想被程飛頌瞧不起,畢竟是他提議看這部電影的。
結果挖了個坑,自己跳了進去。
並且他忍不住吐槽起小燕的品味,借什麼電影不好,偏偏借這種嚇死人不償命的片子,問題是他本來打算要嚇程飛頌的。
沒想到這片兒太嚇人,他內心這麼強大都要招架不住了。
由於下雨,屋子裡悶熱,段羨辭忍不住解開了上衣的幾顆釦子。
他努力地在腦海裡搜尋自己看過的那幾部屈指可數的恐怖電影,一些常規片段都是主角們不作死就不會死的悲劇。
尤其是美國恐怖片,女主必然是金髮碧眼,男主也必然犯二,關鍵時刻永遠會把用來求生的車鑰匙、手機落在鬼屋裡。
更有甚者,還有主角不怕死地facetoface地詢問鬼:“ohdearlord!tellyoua,illhelpyou!”
f✱✱k。
就在段羨辭剛爆完粗口的瞬間,整棟家屬院裡的電突然斷掉了。
一片慘寂的黑暗之中,段羨辭愣在原地,他因極度恐懼而產生了一種自我保護機制,肌肉緊繃,雙眼清晰,彷彿進入了某種超乎尋常體能的狀態——不怕死+冷靜+憤怒+極其強烈的攻擊性。
俗稱:精神上休克。
窗外月光淒涼,映在他的肩頭,一陣夜風穿來,颳得廚房窗前的百葉窗啪嗒啪嗒的響,段羨辭連呼吸都不敢,而身邊的程飛頌似乎更邪乎,他已經開始抽噎出聲,八成是哭了。
結果好死不死,房門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一束手電筒照射進來,瞬間驚起程飛頌尖叫震天。
段羨辭的血液都被他喊得倒流向腦瓜頂了。
而門口的人也被嚇得不輕,立刻把手電筒對準自己的臉:“是我啦,別叫了!”
慘白的光束中,呈現出的是一個女人略顯詭異的臉孔。
程飛頌這下不僅僅是慘叫,還伴隨著悲慟痛哭,他哀怨地喊著:“不要找上我啊,我可不是負心漢,都怪這個段老小,是他非要拉著我陪他的……要找就找他算賬吧,他才是個人渣!”
好端端的怎麼進行起人身攻擊了?!而且這話不覺得說的太曖昧了吧?!“喂,程飛頌,你別亂說話啊!”
“啊啊啊!你不要碰我啊!我……我就不該答應你的!”
“啪嚓”。
在這尷尬之際,突然就毫無預警地,來電了。
站在門口的正是原本該拿走這個恐怖片的簡小燕。
而且由於程飛頌剛才的喊叫聲,先後趕來了一群小夥伴,簡小弟氣喘吁吁的最後趕到,手裡還拎著一個鐵棍子,衝進屋裡就氣勢洶洶的:“是不是小偷?都別怕,咱們人多勢……眾……”聲音越來越小,因為看見了長方形沙發的兩端,分別坐著程飛頌和段羨辭,一個梨花帶雨地哭哭啼啼,一個臉色蒼白的眼有慌亂。
簡小弟手裡的鐵棍子,“砰”地一聲掉落在地。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彼此交換著眼神,彷彿都在試探著詢問同一句話:不會吧?是那種情況嗎?簡小燕:應該不會的,他們兩個都是男的!小夥伴a:但程飛頌哭的那麼厲害……而且段羨辭的衣領……是敞開的……小夥伴b:你太猥瑣了吧!小小年紀怎麼淨想些亂七八糟的?你從哪學來的?!簡小弟:無論閃崩還是地裂、刀山還是火海,大哥做什麼我都支援!一滴鮮見的冷汗從段羨辭的額角流下。
看來這誤會,不是一般的大。
夜晚九點多,家屬院裡唯有程家的屋子裡燈火通明。
倒不是隻有這一處來了電,而是其他幾家的小孩都圍在程家,準確說,是左擁右簇地圍著程飛頌。
無錯書吧他還在沙發上像個小仙女一樣抽抽搭搭地啜泣著,王家兄妹二臉心疼地最為靠近他,王哥哥噓寒問暖式地打量他的表情變化問:“你別哭了,要是恐怖片太嚇人讓你心情不好了,我帶你去外面吃個冰淇淋會不會開心啊?”
程飛頌好委屈,搖頭表示不吃。
王妹妹拿過桌子上的紙巾給他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哄:“哭得太久第二天會浮腫,那樣就不帥氣了,飛頌不能不帥氣.”
其他幾個也輪番湊過來搶著慰問。
簡小燕摸著他的頭,眼裡都是寵溺:“你幹嘛要看我借來的恐怖電影啊,你肯定受不了那種情節的,我也是好奇才想看.”
他也不想看,都怪某個人。
簡弟弟一把推開他姐湊上前:“你別摸了,總摸他的頭他該長不高了.”
又把口袋裡的軟糖掏出來:“給你吃這個,雖然我現在不跟著你混了,但好歹兄弟一場,快把糖吃了.”
平時都要靠搶才會給的漢堡軟糖,程飛頌拿過來吃了一個,“有點軟塌塌的,沒過期吧?”
“我昨天才買的,不過我家裡還有可樂口味兒的,快吃,吃完我再回家給你拿.”
程飛頌漸漸有點開心起來,他的核心地位似乎在無形之間復原了,彷彿回到了段羨辭出現之前的常態日子。
其他人也愧疚地說:“不好意思啊,飛頌,最近我們都有些疏忽你了,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你總不願意和我們在一起……”哼,那是因為你們總要和某個人同流合汙啊。
簡小燕就說:“下次無論做什麼,都要喊著飛頌一起才行,你們看,今天留他自己在家就差點出了……哎呀,反正大家以後要一起行動,誰也不能搞特殊.”
這麼說完,又有些不安似的看向了一直沉默著的段羨辭,簡小燕尷尬地笑笑:“我沒別的意思,更沒有埋怨你的意思.”
埋怨?為什麼要埋怨他?他又沒做什麼。
段羨辭一臉的理直氣壯,他可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但是整個屋子裡的人卻都坐在程飛頌的身邊,並且望向他的眼神都有那麼一點……懷疑。
段羨辭表面不動聲色,內心已經翻江倒海。
沒錯,他的確從那幫人的眼中看見了懷疑,就好像他敞開的衣領顯得猥瑣,他和程飛頌剛才的共處一室是蓄謀已久。
這搞什麼啊,程飛頌是什麼蠱心大師嗎?輕而易舉就能收買一眾憐憫票?而他努力了這麼久,花費了這麼長時間來賄賂人心都成了曇花一現嗎?更可怕的是,一個小夥伴在這時很嫻熟地紮上了圍裙,就像進自己家一樣地進了程家廚房,說是要用平底鍋給程飛頌煎一個香蕉甜餅吃。
“飛頌,你喜歡多放一點牛奶吧?”
她探頭出來:“你要保證吃完這個就不哭了,因為甜點會讓你心情好起來.”
程飛頌無辜又委屈地眨巴幾下眼,吸著鼻子的模樣倒的確顯得我見猶憐。
段羨辭有點不能理解地望著他。
這小子可真是被寵上了天。
身邊的人好像都理應為他做一切,而他甚至都不需要付出一丁點的努力。
他彷彿從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經受到了所有人的喜愛,他拿到的人生劇本和他簡直有著天壤之別。
這令段羨辭感到了非常不適,然而,他又不願意承認這一點,並認為這種事很無聊,所以他微笑著和大家說了句“我還有習題沒做,先走了,明天見”就打道回府。
兩個住的近的小夥伴在他身後喊道:“我們一會兒也回家!”
段羨辭點點頭,走到院子裡的時候停住腳,因為簡小燕跟了出來。
她很感謝地拿著手裡的cd示意道:“謝謝,這個片子很難找到的,你能幫我真是太好了.”
段羨辭笑笑:“確實挺恐怖的,我剛才看了都一身冷汗.”
簡小燕有點難以啟齒似的說:“其實……飛頌就是嬌氣了一些,他從小被當做是女孩子養大的嘛,但其實他人很好,心地也很善良。
我知道你們一定能相處的很好的,尤其你們兩個都是同齡.”
她說這話的表情有些扭捏,似乎很在意段羨辭和程飛頌今晚的單獨相處。
18歲的簡小燕已經是個大姑娘了。
面對段羨辭這樣的大男孩,她的想法自然和程飛頌不同。
如果說程飛頌對段羨辭是針鋒相對的敵意,那簡小燕對段羨辭則是一種不言而喻的好感了。
即便段羨辭在對待這種事情向來很牴觸——比起學習成績,他對女孩子的確沒有太多興趣。
尤其是對他表現出很明顯好感的女孩子,他會更加厭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