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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話 戲裡戲外分不清

時間:夜晚10:30分。

第四集,第五場戲。

謝嘉讓正躺在黑漆漆、空蕩蕩的臥室裡,雙手抓著愛琴海藍白格的小被子,兩眼乾瞪,毫無睡意。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樓上的地板始終響著來來回回的腳步聲,從9:30開始到現在,已經整整持續了1個小時。

謝嘉讓本來已經在9:10分的時候就睡著了,他由於白天過度疲勞,夜裡就睡得早,雖然他也會笑話自己是村裡人的熄燈時間。

可還沒等做個夢,就被樓上跳舞毯的聲音驚醒。

醒了才發現空調沒關,他吹了冷風太久,頭疼腦熱,可他強壯的和公牛一樣,從不知感冒為何物,怎就偏偏在入住這裡之後弱不禁風了?中邪了一樣,不,是因為遇見了俞寅琳,她半夜三更不睡覺,吵得他心神不寧,謝嘉讓抓過被子矇住頭,腦子裡亂糟糟的,心想著不知道念驅邪咒能不能驅走他身上沾到的她的晦氣。

據說他童年時也曾遭遇過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大抵是他近來運勢不好,便會招惹到奇奇怪怪、不乾不淨的東西,爸媽還請來高僧為他作法,教會他念咒驅邪。

說來也是該死,他把那驅邪咒給忘光了。

阿波次得……不是,1…234…能認真一點回想嗎?結果到最後也想不起半句,他一面懊悔自己學藝不精,一面鬧心地踹起了被子。

一直到了11點多,樓上的折騰終於結束,謝嘉讓也氣急敗壞地再度入睡。

睡前又朦朦朧朧地夢見自己的童年幻影。

結果卻很快驚醒,源於樓上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

持續了十秒之久。

謝嘉讓疲憊地掀開被子,望向窗簾的縫隙,已有晨光微微照射進來,手錶時間顯示凌晨六點多,天亮了,他佝僂著背,臉上寫滿了“想死”。

“這女人是踩到耗子尾巴了吧,大早上地給我搞勝似《招魂》的尖叫,再這樣下去我肯定要被她搞死了.”

謝嘉讓鬱結地掐指一算,從昨晚到今早,後半夜入睡的他僅僅只睡了兩個小時。

他有必要和她談一談了。

而鏡頭在這時轉向了謝如楠,作為女主角的她開始醞釀情緒,並說出接下來的臺詞——“我有什麼辦法?你去找物業啊,或者去找售樓處,房子不隔音你和我說也沒用啊.”

當西裝革履的謝嘉讓站在打扮時髦的俞寅琳的面前時,兩人在一樓的客廳裡facetoface,彼此背後盤旋著一條龍和一隻虎,彷彿隨時都能一觸即發地撕咬起來。

因為,他們兩個目前住在合租的房子裡,上下樓,共兩層。

他住在樓下,她住在樓上。

而一大早的,俞寅琳就看到他打扮的和紐約街頭的精英人士一樣,並感到了不爽。

f✱✱k。

就在俞寅琳默默爆完粗口的瞬間,謝嘉讓頂著兩隻黑眼圈朝她勾了勾手指:“你過來,我和你談談.”

於是,五分鐘後,就有了俞寅琳開場的那句抱怨。

謝嘉讓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神情,並以一種“談判不成”的報復心理攻擊起俞寅琳:“再好的隔音牆,也阻止不了你大早上和女鬼一樣的尖叫.”

“我在我自己房間裡尖叫和你沒關係吧?”

她用電熱板拉直頭髮時燙到了手指,難道叫都不能叫?謝嘉讓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你這裡沒事吧?三歲小孩都知道不能吵到左鄰右舍,更何況我們是合租,你一把年紀了還玩強詞奪理的路子?好玩嗎?”

俞寅琳怒到極致,反而笑了,還理直氣壯地反擊:“大公子哥——如果你嫌棄我住在你樓上造成了你的困擾、壞了你清淨的生活環境——你可以去買別墅.”

謝嘉讓識破她的激將,順勢說道:“這個提議不錯,至少我有這個可能性。

而你,一輩子租房子……嗯,倒也沒問題,反正你從小就是這個樣子,就算是現在,也不可能有什麼改變.”

他的語氣平緩的如同初春的溪流,帶著一絲清冷,在陽光的照耀下潺潺流動。

明明是極為柔和的語調,卻比鋒利的刀刃還要扎心。

俞寅琳齜出了小虎牙,強忍怒火地說:“如果你只是想挑釁的話,我沒空,我要去吃早餐.”

謝嘉讓伸出手臂,攔住她,笑眯眯的單眼皮滲透殺氣:“能解釋下昨晚的腳步聲是出於什麼原因嗎?”

“你半夜不上廁所的嗎?壞肚子不準人跑廁所啊?”

“還有跳舞毯的的聲音。

那會兒可11點了.”

“那個遊戲聯網,我睡之前才想起忘記做任務了,而且錯過那個時間段就會清空之前的連勝記錄,我也是迫不得已.”

謝嘉讓覺得荒謬至極,一時之間啞言了三秒,結果就是在這三秒裡,被俞寅琳鑽了空子,她企圖用魔法打敗魔法一般地將問題矛頭指向他:“你這人也太無聊了,這都什麼年代了,誰還可能11點之前睡覺?就算你想睡,你女朋友也會要你陪她吧?”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邏輯,謝嘉讓繃緊下顎:“我沒有女朋友.”

“哈?”

俞寅琳從上至下地將謝嘉讓打量了一番,然後不屑道:“沒記錯的話,你要比我大3歲呢,也就是說你都奔三了,竟然還沒女朋友?”

謝嘉讓被懟到,假笑著反擊:“說的好像你有男人一樣.”

明明是打算“控訴”她半夜擾民的行為,結果到頭來,演變成了無營養鬥嘴。

“我還小呢.”

俞寅琳得意地拂了一下自己的黑長直,“而且男女的生理構造又不一樣。

呵,你是不是不行啊?”

說完,俞寅琳又同情地咂咂舌,“男人不能不行.”

怒氣值已經到達了臨界點,謝嘉讓閉眼深呼吸,再次睜開眼時,他凝視著面前那張小人得勢的嘴臉。

明眸皓齒,圓眼高鼻,連下巴的弧度都顯得精明,看上去絕非善類。

是他從年少時期開始,就感到棘手的型別。

沒想到過去了七年,她的本性一點都沒改變,反而變本加厲。

以至於他不得不使出卑鄙的必殺技,打蛇打七寸:“看你說的好像很瞭解男人,怎麼,女演員都像你這樣做足了關於男人的功課嗎?”

“卡”。

導演在這時喊了停,非常滿意地對兩人說:“不錯不錯,整場戲表現的都很自然,臺詞功力也比前幾場提升了,兩位進步很快,我很欣慰.”

謝如楠鬆下一口氣,這一週來,她最怕聽見的就是“重來”兩個字。

“好了,先休息一下,十分鐘後拍下一場.”

謝如楠如釋重負地找到自己的椅子坐下來,拿過桌子上的礦泉水,正打算喝,段羨辭把一支吸管遞給她,還順勢坐在了她身邊。

“小謝,用吸管喝水不會搞花口紅,這個劇組目前是沒有跟拍的化妝師的.”

言下之意是,劇組也不是太富裕,就算是口紅,也要該省就省。

謝如楠表示感謝地接過吸管,心裡直罵他多事。

餘光瞥到他手裡拿著的本子,不禁露出不安的表情。

“老闆,你的劇本……”“十分鐘嘛,可以對一下接下來的戲.”

可以拒絕卷王行為嗎?謝如楠默默地點點頭,畢竟她永遠無法反抗她的老闆。

講真,為什麼老闆會是她的男主演?這種不得不時刻面對的壓力,誰懂?段羨辭無視謝如楠的憂傷或明媚,他只是很認真地想要搞好戲,於是指著劇本上的下一場戲做起了個人分析:“謝嘉讓和俞寅琳雖然分開了十年,但是他們兩個人的好感是從少年時期就已經確定的基調,所以,在重逢之後沒必要裝作對彼此興致缺缺,而且就算接下來發生親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謝如楠不太能夠理解:“老闆,他們兩個才剛剛陰差陽錯地住到同一個房子裡,親……這種事,不能發生太早吧?”

段羨辭肯定道:“觀眾喜歡甜頭.”

這個她倒是知道。

“還是要有合理鋪墊.”

“那可以嘗試另外一種演法——意外親吻.”

……為什麼總是圍繞著“親”!“這麼俗套?”

“狗血撒的好看才有必要.”

段羨辭還眼神犀利地看向她,“你不認同嗎?”

謝如楠頭點的更打墨機似的,“認同認同,老闆說的就是對的,錯的也是對的.”

“你的意思是,我說錯哪裡了?”

“沒有,我只是單純的打個比方.”

呵,看來也不是太傻,多少還能聽得懂人話。

“放心吧,小謝.”

段羨辭的鹹豬蹄搭在了謝如楠的肩膀上,“我畢竟比你年長,經驗上還是很豐富的,無論是公主抱、還是摟抱,交給我就沒有問題.”

你只不過是大我1歲而已……請別表現出老大哥的教官式嘴臉。

於是,在接下來拍攝的那場戲裡,終於實現了段羨辭心心念唸的“甜美同居生活”。

第七集第八場,各就各位,action——段羨辭飾演的謝嘉讓一秒入戲,他忽然走上前來,從後方握住了謝如楠的飾演角色——俞寅琳的肩膀,然後嘆息一聲說:“親愛的,你今天是不是累了?剛剛的你心不在焉,現在的你又支支吾吾,可是,不管怎樣,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可以想別的男人哦.”

謝如楠顫抖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心裡想罵:日了狗了真是,是怎麼才能做到頂著這麼一本正經的臉說出這麼噁心的臺詞的?就不能不把瑪麗蘇當有趣嗎?!而且戲份也進展的太快了吧,才剛剛“合租”沒幾場戲,就喊上“親愛的”了?謝嘉讓繼續進攻,深情的環抱住俞寅琳,情深意切地說道:“經過這麼多天的相處,哦!是的,親愛的,我徹徹底底的考慮過了——你是我最心愛的女人,親愛的,我的心裡已經滿滿的都是,也只有你!沒有人能夠把我們拆散。

而且,就算你心裡還有著別的男人,我深信這些都是上天的考驗,是暫時的困難,只要有愛,我們一定會度過的——”導演在一旁激動的提示:“好時機,女主角轉過身!吻他!鑑證你們相愛的時刻!”

……我靠,現在的短劇都要這麼拼的嗎?情節離譜不說,還真的沒什麼前情需要就直接跳到親吻環節嗎?但為了拍完所有戲份而不加班,身為打工人的謝如楠也只能乖乖去親了。

可是,誰能想到,在親之前還有辣耳朵的臺詞——“親愛的,你為什麼流淚?是太感動了嗎?”

謝嘉讓心疼的望著俞寅琳面容上的漣漣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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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如楠想say:俞寅琳只是覺得太肉麻了。

“是的,我實在是太感動了.”

然而俞寅琳的臺詞讓謝如楠不得不問一句:姐妹兒,你的良心不會痛嗎?你不是很討厭謝嘉讓的嗎?這麼一會兒就改變態度了?謝嘉讓的眼神就變得更加深情沉醉了,還特別直接的丟擲了一個直球,“此時此刻,我很想用力地擁吻你.”

出現了出現了,要開始吻了。

攝影助理在這時舉出顯示選項——1、主動吻他好感度+302、等待被吻好感度+35微乎及微的好感差,然而謝如楠哪個都不想選。

並且她不明白為什麼這種選項搞的和遊戲npc一樣……而且,就算她不行動,段羨辭那個老鬼也不會放過這種好時機的,但就在他親下來的那一刻,謝如楠很巧妙地側過臉,並丟給他一個眼神示意——沒錯,她決定選擇借位。

導演吩咐道:“請吻五分鐘,這期間我是不會喊停的,為了後期剪輯出最完美的畫面.”

謝如楠真心想一甩手放話:姑奶奶我不演了!可幸好是借位,所以就這樣……吻……著,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損失。

然而五分鐘可真夠漫長的,就好像要吻到天荒地老一樣。

好在最後導演喊了“ok”,謝如楠立刻把段羨辭推開,而段羨辭則是感到脖子僵硬地晃了晃肩膀,順便抱怨道:“借位五分鐘,堪比引體向上半小時了.”

謝如楠只敢在心裡不滿地偷偷瞪他一眼,心想著:難道不借位的話,還要真的親嗎?流氓老闆!不過,好在導演很滿意這場戲,所以今天才能早早收工,謝如楠心滿意足地準時下班,開開心心地踏上了回家路。

她計劃著吃完晚飯後,就要早早休息,用睡眠來緩解最近受到的長期“壓迫”。

大餐、泡澡、再追個綜藝……這樣美好的夜晚實在是久違了!可令她感到頭疼的是,10點整躺倒床上迅速入睡之後,整個晚上的夢裡,她都在夢著白天的借位事件。

以至於夢裡出現了好幾個謝嘉讓,分別是謝嘉讓二號和謝嘉讓三號,他們都非女主角俞寅琳不愛那般的要死要活,最要命的是,在謝如楠的眼中,他們竟然都長著和段羨辭一模一樣的臉。

“哦漏,一定要這麼走火入魔嗎……”夢裡的謝如楠面對著圍繞在自己身邊長著段羨辭腦袋的紙片人,內心崩潰到了極點。

而夢裡的段二號、段三號還在罵罵咧咧地爭搶著女主角,看上去就像是三個段羨辭在爭奪一個謝如楠。

他們七嘴八舌的爭吵著,2號甚至對1號發起了人身攻擊:“你剛才好像對我家親愛的說了‘我心裡始終只有你’,對吧?哈,讓我告訴你,這根本不可能!因為——你有左心房左心室右心房右心室,一共四個屋呢!”

3號也怒斥道:“還有你不知道長時間親吻會導致唾液分泌過旺嗎?你不擔心引發交叉感染嗎?歐洲最流行的黑死病還沒有徹底滅絕,希望你不要汙染空氣!”

2號再次補刀:“最要緊的是你們會缺氧,雖然我的強迫症很想讓我帶你倆去檢查一下目前的血常規與血小板,可我現在太生氣了,二十五年來守身如玉不交女友的我,以為躲過七大姑八大姨的問候就能躲過全世界!卻不想——你在這裡刺激我!還是在親吻我的親愛的!”

夢裡的字幕板舉起一個解析:2號肥腸憤怒。

肥……腸?謝如楠覺得這是夢裡出現的bug錯別字,她不得不糾正道:“是非常而不是肥腸吧……”這下可好,她的這句話直接吸引了2號的注意力,他猛地看向謝如楠,哀怨地指責起來:“親愛的,我知道十二指腸、空腸、迴腸、闌尾盲腸結腸直腸,所以請問哪個是肥腸?”

謝如楠不停向後躲,因為2號的臉和段羨辭一模一樣,她這個社畜在夢裡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趕忙解釋說,“也不要這麼激動吧,我的意思是非常,不是肥腸.”

“你是在暗示我聽力有問題嗎?你以為你平時吃慣的紅燒肉和酸菜血腸就說allclear了嗎?大腸可是經常積翔的一段,你有可能是在吃翔!”

雖然他說的內容很噁心,可這樣的2號好像也格外有一種與眾不同呢。

謝如楠饒有興致地盯著他,沉迷了三秒之後,她忽然之間意識到,她自己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謝如楠感到慌張地瞪圓了眼睛,“他傻他蠢,他討人厭他沒頭腦,我都能微笑接受而且還會覺得非常好?”

這……這走向好像有點不對啊。

意識到這一點的謝如楠猛地從夢中驚醒過來,她嚇出了滿頭冷汗。

剛剛是什麼情況?為什麼她有點心動的感覺?該不會……是對傻子老闆吧?“不可能,我不信.”

謝如楠拍打著自己的臉頰,多拍幾下,拍到恢復正常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