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得快一些,弱弱喜歡這個。
進了煉氣中期,弱弱發現自己有個變化:力氣漲得飛快,速度越來越慢。
特別是跑步的時候。以前在城裡玩兒,輕輕鬆鬆到處亂跑。現在一跑起來,總覺得周圍有什麼看不見的東西在拉扯自己,阻礙自己,只有把這些東西衝破,才能繼續往前。這樣一耽誤,當然就慢了。
是些什麼東西在攔路啊?弱弱搞不明白。反正自己每次都用蠻力去撞,撞開就行。但總是這樣,還是會心煩。弱弱決定,這次正好把這個問題問一下風青衣師父。
到了北門,拐進棗子巷,走到巷子最深處,看見一個獨門小院。
木雕門,青石牆,牆內幾株花樹淡淡飄香。弱弱順著碎玉小徑,走到一棟兩層小樓前。
小樓是用荒野上最常見的片石與烏木建成,乾淨秀氣。整塊白玉雕成的大門虛掩著,弱弱敲了敲,探頭進去望了一眼。
哦,沒想到,屋裡竟然坐了十幾個人。他們安安靜靜的,每個人都抱著提著一個包裹。
“等一下,我馬上下來。”二樓傳來風青衣師父的聲音,這個聲音弱弱記得。
稍傾,二樓的樓梯處又冒出個腦袋,問了一句:“那個小獨角龍沒跟來吧?”
啊?弱弱反應了一會兒。這是是風青衣師父吧,倒著看,稍微有點看不清。
她想起了,他在問滾滾。“回稟師父,它沒來。”
“哦。”又耽誤了一會兒,樓上有了響動,有人走下來。
那人滿臉喜色,一邊下樓,一邊拱手回頭:“多謝大師,多謝大師。明日晚間,我在摘星樓備了幾桌慶寶酒,還請風大師賞臉,一起小酌幾杯。”
“摘星樓可以,我來。”樓上回道。
“那恭候您大駕,咱們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弱弱看向樓梯,看風青衣師父會不會喊自己上去。
“我們走吧。”聲音在背後響起。弱弱回頭,見風青衣在門口,正向她招手。
“你們稍等一會兒啊,先喝點茶,吃些點心,我辦點事兒,馬上回來。”風青衣還笑著招呼了那十幾個拿著包裹的人。
那些人滿面堆笑,一個勁兒點頭,安心等待大師歸來。
領著弱弱走到門口,風青衣忽然一拍額頭:“東西拿掉了。”他回身一步,跨到空中,然後進了二樓窗戶。下一刻,他又從窗戶裡跨出來,到了弱弱身邊。
他的每個動作都很清晰,很自然,彷彿上下樓本來就該從窗戶走一樣。
“走吧。”風青衣若無其事地道,向外面走去。
弱弱跟在後面,小心翼翼地問道:“風青衣師父,問個事情好不好。”
“好啊。”
“您這個鑽窗戶的動作,能不能教給我學啊。”
風青衣在肚子裡笑了笑:“被我唬住了吧。”他咳嗽一聲,認真說道:
“只要你肯下功夫,遲早會超過我。到時候上窮碧落九萬里,下至黃泉三千層,你振翅,哦,你揮揮衣袖就到了。”
風青衣寶寶摸了摸嘴角,偷偷看了弱弱一眼,自己好像沒露餡兒。心道:“學老師學過頭了,差點說漏嘴。”
原來他為了這次課程,籌備了整整一天。
前天冰無忌樓主親自過來說,上次約定的,把逃命之術教給樓哥在意的那個人,那個人就是弱弱。一定要讓她學會防身逃命的法子。樓主又說,弱弱之前都不喜歡修行,只愛玩耍,這次不知道會不會上心學,還望風青衣老師想個辦法幫一幫。
風青衣認真想了很久。他記得,自己小時候也是貪玩,後來就是上了族裡一位老師的課,從此愛上了修行,特別是愛上了翱翔九天。還記得當時,那位老師把他們幾個小朋友喊在一起,問他們最喜歡吃什麼,特別是喜歡什麼外界的特產。
當時風青衣小朋友第一個說,最愛吃天河界的聖桃。老師說,好。然後就不見了。
小朋友們你看我我看你,猜想:老師不見了,是不是可以下課了。然後一個一個都走了,就剩了風青衣小朋友一個人。風青衣猜:老師是不是拿桃子去了。
果然,不多會兒,老師回來了,手裡拿著聖桃。桃子紅紅的尖,還帶著露水。他遞給風青衣小朋友,說:吃吧。
風青衣從桃子尖開始,大大地咬了一口。真的是聖桃,好甜,好新鮮,好多汁水。
“剛從樹上摘下的桃子是不是很好吃?”老師問他。
“好吃。”他答道。隨後,聰明的風青衣小朋友愣住了,聽出了老師話裡的意思。
天河界距離他們十萬裡之外,要跨越界域屏障才可以到達那裡。老師剛剛才去了那裡,摘回來了新鮮的桃子。
他大張著嘴,嘴裡還有塊沒嚼碎的桃肉,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學會翱翔九天。
原來青鸞的種族特技,翱翔九天,不經過刻苦學習,是不能夠跨界飛行的,最多也就是比一般的鳥兒飛得快些而已。
學會了之後,可以擊穿界域障壁,跨越諸界翱翔。當然,翱翔一次,不但要牽動太多氣機因果,而且會有些小小代價:一年壽命。
老師為了啟蒙他們學習翱翔九天,居然捨棄了一年的壽命。
風青衣想,雖然自己不至於要折一年壽命去啟蒙弱弱,而且,自己苦練多年,距離破界翱翔還差些火候,取不了一枚聖桃回來。但自己可以想辦法讓她愛上學習啊。
風青衣在院子裡想了半天,總覺得去荒野裡取個什麼寶物回來有點誇張。而且,上次自己去荒野撈了一大堆東西回來後,樓哥打招呼了,不能這樣四處奪掠,搞得別的尋寶隊都沒生意做了。
風青衣懂樓哥的意思。樓哥需要無上城繼續熱熱鬧鬧的,大家都有口飯吃。人多了,氣才多,也才好隱匿自身的氣機。這叫大隱隱於市。
為此,風青衣乾脆開了個鑑寶店,平平淡淡賺錢,也不錯。
但,該怎麼教弱弱喜歡學習呢?
他想來想去,女孩是不是喜歡帥氣點的動作,比如,這樣不捏法訣,不運氣息,一步跨二樓?這個動作震撼力雖然不強,但是萬一弱弱喜歡這個呢。風青衣瞎猜。
他居然猜對了。這種不經意的傲嬌顯擺,最對弱弱的路子。
見弱弱已經有了興趣,風青衣就把當初老師說給自己的話送給了弱弱。只不過畢竟是第一次學老師,險些說漏了嘴。不能是振翅,只能是揮揮衣袖。
弱弱滿心歡喜,跟著風青衣師父來到城外。
秋陽高照,城外荒野一望無際,有陣陣秋風拂面。風青衣從懷裡摸出一個法器,鄭重其事地交給弱弱,道:
“你聽,用這個對著風,聽風在說什麼話。”
弱弱接過法器。先恭恭敬敬行了個大禮,大聲道:“弱弱拜見風青衣師傅!”
風青衣見弱弱好像準備跪下去再拜,趕緊扶住她,連忙說:“好了好了,其他的不用了,快看看我這個盒子。”
這是個青玉盒子,盒子的兩面都雕了很多小洞。風青衣示意,讓弱弱用耳朵貼著盒子聽。
弱弱放在耳邊,認真聽著。
她聽了很久,久得風青衣都想提醒她,自己還有話說。但又看她這麼認真地聽,風青衣忍了又忍,沒去打擾。
他只好遠眺荒野,雙手背在身後,準備隨時像他老師一樣,很高深,也很平淡地為弱弱講解法器裡的風聲呼嘯,都是些什麼意思。
終於,弱弱聽完了,又想了一會兒,問風青衣:
“師傅,請問陰陽之下,有軒轅九翼。這是說一個人呢,還是說有九式法訣呢?”
“哦,這兩個意思都有。軒轅九翼是上古風神,司掌離合、清濁、固流三羽,起九翼之法風,每一翼都有無窮奧妙……咦,你聽懂了裡面說的話?”
風青衣說了一會兒九翼秘奧,這才反應過來。弱弱應該是聽懂了裡面的話,才有這個關鍵問題問出來。
“嗯,師父,我聽清了她在說什麼,但很多話聽不懂。”
“哦哦,沒關係,我來幫你解釋。”風青衣壓住心裡的詫異,為弱弱解釋著什麼是軒轅九翼的奧妙變化,什麼是天之四柱可以虛破,最後說到什麼是機緣無形,只可以順著造化駕馭,不可以硬闖。
弱弱忽然悟道:“原來阻攔我的都是這些機緣,我不用衝撞,只需捋順了一起前行。”
“對啊,我們迎風而上,總有無數機緣阻攔。我們只需起三分輕陽於機緣要竅之上,引半意老陰在巽位,不斷續地供應幼九之力,機緣就會乖乖聽話。”
“那,師父,何為幼九之力?”
“嗯,要說幼九,必說左六,那我們從這裡說起。”
不知不覺,師徒倆一問一答,幾個時辰過去了。風青衣說得高興,正要給弱弱展示一下,什麼是不忘身意,不可以望千里,忽然一拍腿,想起鋪子裡還有個千里傳音的殘缺道器等著自己鑑定。
“你先練一會兒,弱弱,就從忘身意開始練。我回去店裡忙一會兒就來,等我哦。”
風青衣佈置了作業,回去安撫等待已久的客人們。
他鑑寶的生意實在太好了。
這些年,城裡很多人都在荒野裡撈到了殘缺的道器寶器,甚至連萬年前的仙器殘片都有。
大家都不知道這些殘片是什麼,有什麼用,放在家裡幾十年了,又捨不得賣,更捨不得輕易給人看。
這次風青衣的鑑寶鋪子開張,有沈家的沈三小姐陪著,更有摘星樓冰無忌樓主親自揭招牌,那絕對值得最大的信任。
人們蜂擁而至,請風青衣大師掌眼。風大師收費特別公道,鑑出來不是寶,不收錢,不能說出寶物由來,不收錢,不能畫出寶物修復草圖,不收錢。
三個不收錢,讓人們對風大師信任無比,紛紛攜寶上門。順便,他們也讓風青衣徹底見識了一下百年荒野尋寶史的底蘊。
第一天,風青衣就鑑定出了三件仙器、十件道器,也把所有修復草圖畫了出來。收入,收入不敢說。
反正那三件仙器殘片,每一件的修復草圖,都鄭重地被放進頂級寶箱,由各家族元嬰老怪親自護送,拿回家了。
收費多少?客人問。風青衣伸了一個指頭,本來想說一百玉,又覺得太多了,想少一點。哪曉得客人點點頭,一抱拳走了。
第二天,人家送來錦盒,裡面是一張一千玉的玉票,都城恆隆票號的正票。
風青衣都不好意思了。因為那張修復草圖,是他憑記憶畫的,不一定準確。
他小時候在家裡庫房裡亂翻,什麼仙器道器見得太多。後來上了學,也知道了很多原理,摸過了很多材料,這樣慢慢對器物有了認知。
有幾年,他還特別沉迷器物製作。初級中級寶器做了不少,高階也做過。可惜他性子急,做到道器的時候就穩不住了。那些動不動要用本命文火培育幾年的零件法陣,他真沒耐心去做。但這個過程裡,眼界倒開了不少。天下的器物,他可以認識八九成,再揣摩揣摩用途,出個修復草圖還能湊合。
這個能力,就是荒野福音啊。荒野裡就是殘片器物多,但到底能值多少錢,誰也說不準。特別是道器仙器,這麼多年,收貨的商人就只能給個材料價,算廢品回收了。
風青衣這一鑑寶,把整個無上城各大家族的存貨價值,翻了十倍百倍不止。因為各家元嬰拿到風青衣的草圖後,都反覆推演了。雖說材料差太多,但一旦收齊了材料,修復的可能性極大!
一尊道器定一域,那一尊仙器呢?是不是要把天逸界都定了?
各大家族不敢想象,但從此以後,天天都在想。
風青衣今天下午要上課,本來不開門營業的。哪知來了一堆人,都是沈傲雪大小姐冰無忌樓主這樣的熟人介紹來的,非要排隊等著。
算了吧,讓他們等著吧,但等太久了也不好。風青衣動用身法,幾步就回到店裡。三下五除二把十幾個人的貨全部料理了。
今天還好,沒有仙器殘片,就一個道器,一堆寶器。道器草圖畫得稍微慢一點點,寶器草圖就太簡單了。很多都是風青衣做過的,幾筆就是一張。
寶器圖收費真不貴,一玉一張。
把事情都處理了,風青衣又是幾步,來到了城外。
咦?人呢,不見了?提前下課了?
“風……師……父,快躲開,我來啦!”
話音本來還遠,下一瞬就到了眼前。風青衣急忙一閃,讓開猛衝過來的弱弱。
要不是小時候也經常這樣撞別人,有了經驗,風青衣險些被自己的高徒給撞翻了。
風青衣並不生氣,反而極驚喜。他一把拉住暈頭轉向,險些暈倒的弱弱,道:
“我看見你跑了,跑得好快!你這麼快,就會御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