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築，好基了？”

弱弱墊著腳尖，小心翼翼地問。鐵頭小黑表情嚴肅，大氣也不敢出。

“築了啊，不費勁，穩的很。”李小白負手而立，遠眺前方，儘量讓自己更帥些。

過了一會兒，沒聽見幾個人聲音。李小白衣袖一揮，提示道：“歡呼，歡呼聲在哪裡？”

弱弱回頭看看鐵頭小黑哥，互相點點頭，確認了一下意見。然後再走到門邊，把照明的小燈擦亮了些，取下來，貼近李小白照著。

“幹嘛幹嘛。”李小白抖抖衣衫，埋怨道：“哥築基了，就不認識了麼。”

“就是太認識了，一點都沒變啊。”弱弱舉著燈，招呼鐵頭小黑也靠近些看看。

“這個氣色，這個光芒，還有，還有那個味道，你可是道器魂魄築基啊，小白哥。”

弱弱翹起鼻子，臉上衣服上到處聞。

李小白看她就差舔一下自己了，趕緊退開一步。奇怪地問道：

“說清楚一點。我的味道，嗯，那個氣色光芒，怎麼了，有什麼問題？”

“沒有問題。但沒有問題就是問題！”鐵頭和小黑表達了鑑定意見。

“還是沒聽懂。弱弱，你說，到底什麼問題！”李小白害怕真有什麼，還是悄悄神念內視了一下。

對的啊，這宏闊的氣息脈絡，這正宗的築基意海，不語玲瓏兩個都很安穩，在各自的地方歇息著。

“你的面色還是個煉氣啊，小白哥。”弱弱終於不再繞圈了，直截了當說了出來。

“啊。”李小白一愣，道：“你們幾個用對了觀氣術沒有哦，用從少陽發力，陽明三焦各三分。”

“沒錯！”三人齊聲道。

“雖然我們是煉氣，但不看結丹，看看築基的氣還是不會錯的哦。”小黑不像是開玩笑，認認真真說道。

“小白哥，我們幾個本來在猜，你道器入體，好像還有個什麼也入了體，所以衝擊築基一個月，也還說的過去。”

“別忙別忙。”李小白打斷了弱弱的話，驚呼道：“我衝擊築基一個月了？不會吧！”

三人這才知道，李小白沒看時盤就跑出來了。

弱弱拉著李小白，重新回到地下大廳，指著牆上一個大大的時盤道：

“就是怕你不知道時間，還專門把樓裡的大時盤借來放這裡，方便你一醒來就看見。結果你看都不看嘛。”

此時穹頂藤蔓光芒燦爛，照得大廳纖毫畢現。李小白把時盤好好看了個清楚，一算，真是一個月零好幾天了。

這麼久了啊。李小白有點懵。

他衝擊築基的過程其實很簡單。不語玲瓏入體，他的神氣基礎已經足夠破碎障壁了。

而所謂神滿則溢，他當時整個身體自己都想去衝擊築基。加上機緣得當，地方也是個好地方，於是順勢而為，就地入定。

自然而然，這本來就是衝擊障壁的上乘境界。

當時他神念內省到丹田，看見本命真氣如潮湧，丹田一點似真火，全部都湧到障壁前，好像一個大一些的盪漾就把那障壁給破了。

築基已唾手可得，他忽然有了個小小想法：

剛才看不語運使星宿法符很有心得。人家不語能刻劃法符破了玲瓏的外殼，自己能不能效仿一下，也刻劃刻劃，把築基障壁給破了。

這多漂亮！這才是自己破壁該有的樣子，與眾不同！

想到就幹。李小白神念幻作一支大手，將一直在丹田起伏的不語請過來。

你不用使力，自己歇息著。我就借一點你的鋒芒，刻一下角宿的法符來破開障壁。

李小白這樣告訴不語，不語也樂得陪他玩兒。就按他的要求收好了神力，僅露一點微不足道的鋒芒在外面。

李小白回憶著不語之前的種種神通，照模照樣刻劃起來。

第一筆下去，就發現了很難，非常難。自以為看懂了的破、行、分、避、落，沒一樣能夠順利掌握。

鋒芒處，最微不足道的前行，都需要一百股，一千股的念力同時運轉，同時駕馭著千萬種變化的規則，構建那看似簡單，卻無比繁複的道道符劃。

他發現，這是一扇窗，已被自己推開一角。窗外，無數規則在起起落落，是這個世界真正的奧秘。

李小白立刻沉浸在探索奧秘的快樂裡，無法自拔。

待他如痴如醉，描好了法符的第一筆符劃，還未決定好第二筆該從哪條氣機中切分哪條規則時，陡然覺得神念大手的著力處一輕。

他面前的築基障壁，已經承受不住第一道符劃的規則之力，就這麼淅淅疏疏地，散成了碎片，落入意海中，無聲無息消散了。

太掃興了吧。我掌中不語，正待下筆呢，結果紙沒了。

這往哪兒刻呢？

神念四周一望，本命神氣已經沒了。

原本是濃霧狀的神氣，化成了一片大海，可以叫做意海了。

意海即築基啊。我就這麼清風雅靜地築了？

李小白又檢查了一下意海，看看是不是海。雖然築基必成，但真的成了時，還是有點不敢相信的。

是海。一滴一滴的真液匯聚成的意海。雖然深度還遠遠不夠，但勝在面積夠大，未來不可限量。

丹田也變了，不再是一團火焰的真火形態了。現在是一團礁石，堅實無比，矗立在意海中央。

意海之上，不語如明月當空，靜靜地懸掛。

李小白看見此景，心中激動了一下：這個景，很像上三品築基相里的碧海潮生相。

就差一點點。意海寬廣，不語明月當空，應該有一幅倒影，映入意海之中，方得圓滿。

正想到這裡，意海忽然起了盪漾。細浪鱗鱗，一個淡紅色的虛影在浪尖浪谷起舞。

玲瓏！李小白一眼就認出這個影子。怎麼跑這裡來了，不是在我心間麼？

哦，不是實體過來，就是個影子投過來了。李小白馬上明白。

聰明聰明，這個玲瓏。應該就是我剛剛起念碧海潮生，玲瓏就把影子投過來，立刻補足了缺憾。

九天至寶，當之無愧！李小白讚道。也不知玲瓏聽得見不。

而且，長得挺清秀啊，這個玲瓏。帶著已經開啟的一竅，但沒有星宿外甲在身，就是真正的本身的模樣。

纖細，優雅，每處線條，每個轉折，隆起退讓得那麼妥帖。多偏一分就過了，少退一分又不夠。

李小白相當欣賞這個本相。雖然最完美是七竅玲瓏，但這一竅玲瓏也夠美的。這是適合當前的自己，最好的玲瓏。

不語當空，微微振動。應該是在微笑，笑這玲瓏，千年以來，終於能不守拘束，不受壓抑地，肆意展現一下自己。

雖然只是意海虛影。但影由心生，那層層跳躍的浪花，當是玲瓏千年以來，第一次的笑。

其實，你還不是一樣，這麼久了，第一次在笑。玲瓏虛影在意海中，仰望不語。

許久。

不語渾厚的聲音在意海中響起，喚醒了沉思中的李小白。

“吾主，您築基已成，可喜可賀。但我和玲瓏，幾千年因果宿怨太多。近來為了脫離困境，我們動作難免大了些，可能已經惹起了一些天道波動，這些波動會引起不應當的注意。

為了保護吾主，也為了共同的安全，我們兩個，未來要進入蟄伏。

我們將不再出體，也不再與您神念交流，我們要完全融入您的生命裡，切斷一切千年因果。

造化不可欺。現在，與築基能力對應的，玲瓏就是一竅的玲瓏，我就是失去過往的長槍魂魄，而二十八星宿就是配合玲瓏開竅的鎮守。

未來，您能力成長到了哪裡，我們也相應到哪裡，不惹天道懲罰，不受造化嫉妒的自然生長。”

不語和玲瓏這個決定，李小白深深同意。方才體會築基境界時，確實有不可知的因果，在以某種方式關注自己。

一經纏繞，這些因果，還不是自己的能力能夠承受的。

於是，李小白與不語玲瓏就此約定。未來，一切順其自然，應該發生的自然發生。讓李小白帶著大家，一起前行。

慢慢的，李小白退出意海，回到地下大廳。

周遭變了好多。

藤蔓長長了，快垂地了。地上牆上，除了入定前就看見的赤銀法陣，還多了很多物件兒。

光自己身邊，就有七彩寶衣、晶石手鍊、獸羽花環什麼的，一看就是弱弱的手筆，擺了一圈，把自己包了個嚴嚴實實。

李小白細數，鐵頭的祖傳玉牌、小黑哥傾家蕩產淘的二手護身法矛，甚至連樓主日常帶的九鑲冰玉符也在裡面。

自己必成的衝擊築基，在他們那裡，當做是最大的事，全力以赴來做。

李小白心中暖暖的，趕快往外面走，找到他們，報喜去！

沒想到，報喜也不容易啊。

自己都閉關一個月了？簡直不敢相信。

整個過程，就是描了一筆角宿的符劃而已，一個月？

李小白反覆回想，最後不得不承認，感悟大道，真的就是別人說的，山中數月，世間千年。

若要等自己把那個法符的秘密全部堪破，是不是弱弱都白髮蒼蒼了，自己的肉身都成了枯骨了吧。

算了算了，李小白想，枯坐悟道還是不可取。一覺醒來，人都沒了。

想通了這一點，他請弱弱繼續解釋，什麼叫像個煉氣。

“嗯，就是我們幾個都一樣，這麼看你是個煉氣期，用了觀氣法門看，你還是個煉氣啊！”

還有這種事？李小白對著水鏡照了照，沒覺得。順便發現，弱弱幾個都在大廳里布置了自己的小地盤，拱衛著自己。

“不可能是個假築基，來來來，我們去外面驗證。”李小白笑道：

“就算是個假的我也犒勞你們，今晚去奇香齋喝湯，然後去長山號吃肉。”

幾人歡呼一聲，歡天喜地向外走。弱弱忽然想起來一屁股債，正想翻出小本本給小白哥看，又停了手。

她暗道：再大的事，過了今晚再說。

結果，還沒走到大廳門口，李小白手掌一翻，將大廳角落的玄鐵槍召來，握在手裡掂了掂，道：

“剛才還聽你們說，誰要看不起我們，又是什麼事啊。”

弱弱只好把小本本里面記的賬，撿大數給李小白說了下。

李小白沉默半晌。

此刻他們已經來到大廳外，周圍全是重重疊疊的迷陣、機關。

這裡太侷促，不便施展。李小白請鐵頭在前，把大家帶到更遠的開闊地帶。

李小白邊走邊說道：

“我們欠樓主太多啦，只能慢慢還。但也不至於一年五個玉這麼慘。我明天就出發去荒野深處，這次我有預感，要來票大的了。”

弱弱大喜：“那我們也去！”

李小白笑道：“你不怕我是個假築基麼。”

弱弱哼了一聲，道：“還不是擔心你，誰叫你一個月動都不動，嚇人。”

鐵頭回身插一句：“鬍子都半尺長了。”

李小白一摸，還真是。自己居然長鬍子了。

踩著淺水走了幾十丈。前方是漫漫無邊的深水水澤了。

“前面再走不了了，我和小黑哥探過。”鐵頭停下來，問道：“這裡差不多了吧，開闊。”

“不錯。”

李小白道。他手臂輕揮，將玄鐵槍隨意扔了出去。

“那塊石頭。”李小白向三人指了指。

那是一塊小山般的巨石。方圓百丈內，數它最大最高。

這深水澤中，全是這樣的怪石聳立。這塊最大的，僅僅露出水面的部分，差不多就有三十來丈高，十幾丈寬。還藏在水下的部分，就不知道有多深多大了。

大小錯落的巨石間，靜靜漂浮著一叢叢發光的水草，將周圍照得光影交錯，自有一種美麗。

李小白的玄鐵槍，先上到空中，然後落下，貼著水面走，不緊不慢，晃晃悠悠地穿過這些水草。

它繞過比較小的石頭，穿行了近百丈後，悄無聲息地插進了巨石中。

鐵頭看看小黑哥。這種距離，這種操控，已經是築基級的入微了。

開。李小白輕聲道。

最多半息，被長槍插入的巨石原地消失。隨後，水中激起半丈多高的濁浪，久久不息。

原來那巨石已默默碎成了無法估量體積的大堆石粉，連一顆成形的石子兒都沒能留下！就這麼軟綿綿落入了深水，再激起一排濁浪，就無奈沉入水底，化作淤泥去了。

玄鐵槍仍在原處。沒有了石頭，它也保持著當初插入的姿勢。彷彿有些無敵，彷彿有些寂寞。

“諸位煉氣少年，還有什麼問題沒有？”

弱弱大張著嘴巴，半天都說不出話。鐵頭和小黑也好不了多少。

那些巨石之堅硬，他們是知道的。前些天小黑哥隨身小刀都折在上面，不過就想掏個小洞，放快迷陣符石而已。

這麼大一尊巨石，幾萬斤了吧，不，十萬斤都有了。就沒了？帶個聲響都不配，沒了？我那刀呢和鐵槍一比，豆腐做的？

鐵頭小黑哥看向前方的眼神，從不可置信，到若有所思，到看向李小白時，滿是興奮和讚美！

甚至和弱弱一樣，全是崇拜了！

威武我白！果真築基！從此我們起飛咯！

鐵頭和小黑哥二話不說，把李小白一把扛在肩上，飛一般向外面跑去。

走，吃肉去，喝酒去！

沒錢怎麼辦？

賒賬借錢喝去！

弱弱跟在後面，險些追不上兩個人的腳力。她一個煉氣中期，還是剛剛上的，速度這一塊兒，真是需要再練練。

“等等我，我錢袋子還在下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