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親們，陸將軍真的給錢了！”

瘦幹老頭舉著手裡的小布袋興沖沖地跑出軍帳，一下子被趕來的鄉親們給圍了個結實。

他們看著布袋子裡烏突突的一堆碎銀子，笑得合不攏嘴。

“快快快，讓小六子跑那邊去報信兒去，真能拿著錢！回頭再去村子裡搜搜，看還有沒有多餘的糧食，咱再賺他一筆。”

有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忙不迭地遣人去報告訊息，驚喜得臉都有些泛紅。

“哎你們看，門口回來那幫人，是不是方隊正？”

“對對對！今兒個晌午見到他就是那樣的。”

“走，咱們謝謝方隊正去，沒他給咱們遞信兒，咱還掙不著這個錢呢。”

“就是就是，咱一起去！”

沒多久，陸興透過軍帳就看到鄉親們圍住方天養和幾個運糧隊隊員們感激涕零的場景，雖然聽不到他們說的是什麼，但村民們臉上都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樣。

外面的大雨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感覺上倒是越下越大了。

方天養送走了村民們，徑直來到陸興的軍帳，剛撩開帳簾就被陸興一把拽了進來。

“怎麼就帶回來這幾個人，莫非是遭鞣然人偷襲了？”

陸興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方天養在他的千戶所期間出事，別說死掉，就算是少一條胳膊一條腿，他也沒法向上面的人物交代。

站在一旁的茂修才時不時朝帳外的大雨看上幾眼，偶爾看向方天養的眼神裡藏著幸災樂禍。

就算方天養真的被鞣然襲擊了，這籌糧的任務他也是沒有完成，該受罰還是要受罰，方天養就是說出大天來也沒用。

“未曾，我等聽說大軍今日便要拔營，只好分兩隊行動，另一隊也該回來了。”

方天養一邊脫去蓑衣一邊回答，雨水滴滴答答不斷從身上落下。

陸興很著急，又瞪起那雙銅鈴一樣的眼睛，聲調提高不少：

“你既已知道今日大軍啟程，就籌來這點糧食？一百多石糧食夠咱們這千數人人吃馬嚼幾天的？”

茂修才一看討伐終於開始，也該是他火上澆油的時候了，於是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方隊正，你當日簽了軍令狀，如若不籌來三千石糧食，自願受領五十軍棍，你可記得？”

方天養似乎早就料到茂修才有這一問，面色如常回答：

“自是記得。”

“如今三日之期已到，大軍今夜亥時啟程，請問你籌糧幾何？”

方天養臉上仍然看不到什麼情緒波動，只是伸手捋了捋額邊溼漉漉的頭髮。

“茂鎮撫可還記得，軍令狀上約定的是五日為期限？”

“五日又如何？今日大軍開拔，正是需要糧草之際，五日之後你就是運來三萬石糧食又有何用？”

茂修才也早猜到方天養會拿五日期限說事，反正現在是玉陽關下令提前拔營，這個時候運不來糧食也怪不得別人。

“來人呀，方天養領命不尊，為正軍紀，該當處置！”

陸興聽方天養沒有完成籌糧還振振有詞，心中也不免十分失望。

但是他不能真的讓方天養捱打，他身後到底是誰在撐腰，為何一個小小的大頭兵能驚動千牛衛出面，這些他都還沒有查明，萬不可輕易得罪。

於是他大喊一聲制止衛兵帶走方天養：

“爾等退下，本將話還沒說完，莫要擅自行動！”

他扭頭看向昂然而立的方天養，眼看都要挨軍棍了，他竟然還面不改色，這讓陸興對他身份的懷疑更加重了幾分。

可是眼下籌糧任務確實差了太多，陸興都沒料到方天養果真如此不濟，竟然想拿這一百多石糧食就應付交差。

不過想想這樣也好，陸興正好借這個機會把方天養打發到一旁，既能讓方天養唸了自已的恩情，此次行動也剛好可以把他排除在外。

“也罷，方天養，軍令狀之事也非本將授意，玉陽關守備臨時更改軍令不假，你未能籌集足夠糧草也是真。既如此……”

陸興話還沒說完，方天養忽然哼笑一聲，大步走到帳子裡的沙盤前，直視陸興的眼睛開口道：

“將軍容稟，我剛才提及籌糧期限，是想再次確認軍令狀上原本要求的五日之期提前到了三日。”

“現下看來，此事確認為實了，對否？”

陸興和茂修才不知道為啥方天養就一下來勁了，看人的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倆人不自覺地同時點了點頭表示認同。

“那我等運糧隊倘若同樣完成籌糧，三天做了五天的活，是不是該領取些賞賜？”

嘿！

“你小子還惦記著賞賜！憑什麼？就憑糧倉裡放的那一百來石受了潮的糧食？”

“糧食少也就算了，你還冒用本官名節作保，給這些人掏運糧錢，誰給你的膽子？”

茂修才一想到剛才自掏腰包給那些個村民們，氣就不打一處來，這方天養還敢大言不慚地要賞賜，真是美死他了。

就連陸興都覺得好笑，不過提前兩日回來而已，方天養又沒完成籌糧，這賞賜要的未免太牽強了些吧。

方天養抬頭看著茂修才，沉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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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鎮撫，我等運糧隊外出籌糧，你可曾派給我們一輛運糧車？”

茂修才一怔，扭頭看了看陸興，發現他也在回看自已，所以辯解道：

“軍營開拔在即，馬匹車輛緊張，一時調配不開。”

“那鎮撫大人可曾給與我等錢糧用來籌措糧草？”

茂修才剛說完，方天養第二個問題已經問出口了。

說到錢，茂修才還是有把握的，陸興對籌糧一事不甚了了，所以當著他的面也不怕和方天養對峙。

“八個村莊各有糧囤，你們前去運送糧食，又何需銀錢？”

方天養眼神一沉，銳利的目光一下刺進茂修才的視線，僅僅兩息功夫，茂修才就心虛起來，低頭避開視線。

“茂鎮撫，既然籌糧不需銀錢，那為何我聽說過去茂鎮撫籌措的糧草，都需要現銀結清？”

茂修才渾身一震，這事他是怎麼知道的？

“你血口噴人！本官何時籌措糧草？那都是你們運糧隊的任務，怎的賴在本官頭上！”

“那運糧隊運送糧草的板車出營可有記錄，你敢給陸將軍看看嗎？”

“這……”茂修才一下啞火了，過去的糧食都是茂修才讓人從外面直接運進來的，運糧隊從來沒有主動出門運過糧食，也就沒有板車出營的記錄了。

失算了，茂修才怎麼也沒想到才短短三天，方天養就掌握了他偷買糧食中飽私囊的證據。

再抬頭看方天養的時候，茂修才眼裡再不是以前的瞧不順眼，而是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