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運司常年在江河湖泊當中穿行，除了精通水性之外，幾乎人人都懂弓弩射箭的技巧。

因為在海船上作戰，真等兩船相撞之後打跳梆的近身肉搏，其實基本上就已經奠定勝局了。

誰能在遠端壓制對方船隻，誰就能更早掌握主動。

鹽運司的吏員們聽到高通海尖銳的命令，紛紛抄起隨身攜帶的手弩，對著魯松就扣動了機簧。

嗖嗖嗖破風聲響起，魯松一動不動，任由鋒利的箭頭插進他的後背。

一根無尾飛箭擦著魯松的肩頭飛過，箭頭隔開他的皮肉，碎屑和鮮血飛濺到姚廣亮的臉上，遮的他視野一片血紅。

姚廣亮實在忍不住了，淚水像是決堤的洪水一樣不受控地湧出來。

他早就想好了，要為了魯松和老太婆，拼上自已這條命。

可現在倒好，老太婆救了他給他一口飯吃，魯松又為他擋住這些箭。

剛才要是讓魯鬆放手去捶他們，是不是就不像現在這麼被動了。

姚廣亮腦海中閃過無數個後悔，後悔當初為什麼要來到羊角村，為什麼要吃老太婆的那口粥，為什麼要帶著魯松在這裡安家……

為什麼不出去給人占卜騙幾個錢花，為什麼不攀附個權貴換個優越身份！

為什麼……為什麼不相信方天養，和他一起早早離開……

難怪方天養說前世沒有見過魯松，難怪他僅憑一個麻袋就推斷出魯松的結局，他孃的方天養的占卜比自已要好上幾百倍。

可惜，自已沒有聽他的，趕他走了，就算留他一條小命吧。

只是這一世，貧道仍然沒有保下魯松，那就乾脆，和他一起喪命於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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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姚廣亮眼中赤芒大盛，他在嗖嗖的風聲中對著魯松大喊：

“大頭，和他們拼了！”

話音還沒落，姚廣亮已經提起寶劍朝最近的一個吏員刺去。

同時間，天上的烏雲更加濃密，雲層間閃爍起無數電弧，彷彿承受不住某種能力。

噗一聲悶響，姚廣亮的肩膀被射中，飛箭直接穿透了他的肉體，帶著血霧朝後飛了十幾尺才墜地。

魯松憤怒了，他背上插滿了飛箭，可行動起來卻依舊迅捷如風，不知從哪抄了一塊石板，揮舞著格擋飛箭，再一次擋在姚廣亮身前。

還沒等姚廣亮提劍再次發動攻擊，高通海不知何時從飛箭的縫隙中躥了出來，一道劍光閃過，魯松脖頸間鮮血飛濺。

“大頭！”姚廣亮看著魯鬆手裡的動作猛然一滯，隨後就蹲下身去。

飛箭停了，吏員們好整以暇地給手弩裝填飛箭，臉上帶著嘲弄，像是在看困獸無力的掙扎。

高通海甩了甩劍上的血，信步走上前來：

“別掙扎了，還不如乖乖跟我們回去，說不定還能收個全屍。”

忽然，剛剛還委頓在地的魯松猛地打出一拳，高通海連反應都沒來得及，身體直接躬成個蝦米。

電光火石之間，姚廣亮肩膀就被魯松捏住，他聽見魯松在他耳邊說：

“亮亮，快跑，俺不能陪你了！”

話還沒說完，一股巨力帶著姚廣亮離開地面，眼看就要飛身而起。

摔在地上的高通海目眥欲裂，剛剛這拳絕對讓他受了內傷，但是他顧不得這些，今天必須讓這倆人都死在這裡：“給我射箭！”

魯松閉上了眼，他現在渾身無處不在疼痛，但只要能把亮亮活著送出去，他就能活下來。

姚廣亮也閉上了眼，他知道這一世應該和方天養預測的一樣，他還是沒能保下大頭。

“都給我住手！”

忽然間，猛地一聲大喝傳來，緊跟著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大喊：“嗬！”

這是十幾個人異口同聲的吶喊，是那種久經沙場的鐵血男兒才能爆發出來的陽剛之聲。

這一聲吼絲毫不亞於剛才姚廣亮召喚來的天雷，把在場所有人都震驚得忘了動彈。

甚至連魯松都卸了力氣，原本要扔姚廣亮出院子的力道變成把他緩緩扶起，站在了地面上。

“貞定駐防軍徵兵，閒人勿近！”

嘩啦啦甲冑聲此起彼伏，十幾個兵士手執長槍兩邊排開，中間一員將領身著亮片銀甲邁步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個氣喘吁吁的青衣身影。

“方天養？”姚廣亮驚叫出聲，實在沒想到他會以這種方式出現。

高通海看到整裝待發的甲士出現在這麼偏僻的村子裡就感覺到了不對勁，姚廣亮這一叫更是印證了他的不祥預感。

不過他自認為鹽運司官吏的身份還是很有話語權的，於是上前對著銀甲將領打招呼道：

“這位軍爺，本官梁州鹽運司運判高通海，正在奉命辦差，敢問軍爺前來有何指教？”

鹽運司運判，從六品，也不算是小官了。

銀甲將領聽後面無表情，淡淡回了一句：

“本將貞定駐防軍副千戶，周民！”

一聽面前這是個從五品，還是個地方軍官，高通海心中就暗道不妙，這些傢伙們平日裡見慣了廝殺，是他們這種只會欺負老實百姓的流氓地痞完全沒法比的。

“原來是千戶大人！”高通海趕忙行了一個禮，“本官是奉縣丞和鹽運史慕大人的命令，來抓捕掠賣人口、姦淫婦女的惡徒，就不耽誤千戶大人辦差了。”

說完，他大手一揮：“來呀，把魯松帶下去。”

下一刻，高通海揚起的手臂被周民死死握住，這位副千戶眼神冷峻，盯著高通海一字一句說道：

“本將來徵兵，徵的就是魯松！”

“什麼？”高通海明知故問，還故作驚訝地為難回應，“千戶大人這可就不巧了，鹽運史慕大人可是點名要抓魯松回去審問，小的可不能違抗上官啊。”

“確實不巧，本將也是奉命來徵兵，今天這人本將必須帶走，你若有疑義，到貞定千戶所找陸副將講理去！”

周民將軍不和姓高的廢話，手底下計程車兵也十分麻利，已經有三人上前檢視魯松的傷勢去了。

高通海眼珠子轉了轉，笑著又說：

“那既然這樣，我們拿下這個小道士去交差，也是可以的，你說是吧軍爺？”

周民看了身旁的方天養一眼，方天養微微搖了搖頭。

“這人也是我們要徵的兵，你不能帶走，有問題去找陸副將。”

高通海被氣得臉通紅，可是又不能發洩，從牙縫裡擠出一句：

“行，那就走著瞧。”

說完，他轉頭就要帶著一眾吏員離開。

“這位官爺，且慢，小的還有幾句話要問問。”方天養的聲音忽然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