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對刻骨銘心的情感總是念念不忘的,曾經的在那段情感中的迷惑、不甘、痛苦、遺憾會像尖銳的小石子埋在心中的裂隙中,時不時磨得心尖痛。
剛結束了一整天的應酬,顧鴻笙身穿一件深色西裝,略顯凌亂的領帶鬆垮地掛在脖子上。
他疲憊地坐在床邊,點了一支香菸,指尖嫋嫋升起的煙霧瀰漫在透露出倦怠的眼前。
夜幕下,一輪明月高懸於天空之上,灑下清冷的光輝籠罩著這個繁華的城市。一幢幢高樓大廈都亮著燈,裡面的人都還處在忙碌的狀態中,嘆著疲憊,繁華的京城像一隻巨獸囚在清涼的月光下,掙脫不開束縛,得不到自由。
顧鴻笙深吸一口煙,吐出的煙霧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
屋內沒有開燈,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臉上,為他深邃的臉帶來一絲憂鬱。
他抽著煙,望著月亮,想起了往事——
天台上的月亮大的幾乎要砸在他們身上了。
夜晚天台的風很大,他覺得自已這一輩子應該沒有這麼蠢得時候。
晚上,林涵冰給他發訊息,約他去他們上課用的教學樓天台見面。
正好學校舉行的晚會結束,可以稍晚點回家看看林涵冰找他做什麼。
其實他心中也有些奇怪,想當面說什麼為什麼要約在天台,但想想最近林涵冰對他避而遠之的態度,應該是不想讓別人看見她和他見面。
晚會結束,他上了天台,卻空無一人,當他嗤笑自已時,林諾和他的跟班,也就是那群狗崽子們上來了。
他知道來者不善。
林諾插著兜,看著面對的他說:“都怪你,曉菲才受那麼大的傷。我要替她好好教訓一下你。”
他談到傷這個字時的悲傷不作假。
可他壓根不知道自已做什麼了,吳曉菲什麼傷,關他什麼事。
他一直忍讓林諾,可看樣子,一味的忍讓並不行。
林諾率先發動攻擊,他快速衝他揮著拳頭。他反應迅速,側身躲過林諾的攻擊,同時揮拳向林諾打去。
林諾歪頭躲過他的拳頭,抬腿向自已的褲襠踢去。那一腳攜著風,如果真被他踹到的話能把自已廢了。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林諾的腿,趁林諾愣神之際,狠狠給了林諾一拳。
林諾被他的拳頭砸在臉上,眼睛都青了,他氣急敗壞,也不管什麼公平不公平,什麼贏得不好看了,示意身後的小弟都上。
打鬥過程中,他一直手下留情,沒有對林諾下重手,可比崽子抄起鐵棍在背後偷襲他。
沉悶的肌肉撕裂聲音隨著風聲進入耳朵,他狠狠給了林諾一拳。
月亮像明亮的球一般,林涵冰穿著一襲白裙踏著月光而來,在月光下聖潔極了。
她張了張嘴,沒有阻止這場打鬥,想起她最近冷漠的態度,他分神了。
在疏忽下被其他人逼到了邊上,身後的風將他的校服吹得咧咧作響,只要往後一倒,他就會墜下萬丈高樓。
死於月下的天台。
看著他們囂張的嘴臉,他身子往後一仰,他聽到了林涵冰撕心裂肺的喊聲:
“不要啊——”
心中有些滿足,看來她還在在乎自已的。
手被慌張跑來的少女抓住,成功阻止他往下墜。
他往前一傾,撲倒在她身上,臉擦過她的唇瓣。
那種觸感現在他還記得。
可她哭了,並且站起來,斜睨著他,狠狠地說:“你這個瘋子,真令人討厭。我真後悔認識你。”
心上的裂隙流著血,他頭痛欲裂。
……
吳曉菲帶著林諾來到自已的住處,她彎腰給林諾遞了一雙男士拖鞋。
林諾挑眉:“有男朋友了?”
“沒有,特意為你準備的。”她蹲下身親自去解林諾的鞋帶。
林諾縮回自已的腳,嘆了口氣,說:“還是我自已來吧。”
吳曉菲手一頓,她察覺到林諾哪裡變了,她抓不到林諾的心了。
她起身站在這個男人的身後,看著他寬厚的肩膀,一時有些恍惚。
林諾進來左右看了看,坐在沙發上,說:“看樣子你現在過的還不錯。”
她問他想喝點什麼。
“給我倒杯水就行。”
吳曉菲為林諾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林諾說:“聊吧,你想聊什麼?”
吳曉菲也給自已倒了一杯水,她喝了一口說:“你知道我不能懷孕了吧。”
林諾怔住,他低頭道:“不知道。”
“如果我們的孩子還活著,那該有多好。”吳曉菲懷著憧憬的語氣說。
隨後,她苦笑道:“那次流產,還好你打掩護,沒有讓大家發現我是因為流產出血,可是……”
她眼角滾出淚珠,咬著唇說:“可是因為那次流產,我今生都不能再有孕了。”
看她痛苦的樣子,林諾抿著唇,眼中流露出痛惜,他站起來坐到吳曉菲身邊,將她攬進懷中,安撫道:“是我的錯。”
吳曉菲手指抵著他的唇,含淚說:“不是你的錯,是顧鴻笙的錯。”
“對,所以我差點殺了他,那天在天台要不是我姐,他就墜樓了,摔得渾身粉碎。”
“什麼?!”吳曉菲驚訝道,她嘴唇哆嗦,“幸虧他後來沒事。”
意識到自已語氣不對,她補上:“幸虧他沒死,不然你就麻煩了。那後來呢,我聽說你姐回國後,在生日宴上,他去參加了,還給你們林家帶來一個親戚。”
“他還對你姐戀戀不忘啊?”
林諾搖頭道:“不可能吧,怎麼可能,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姐又不是天仙,能讓一個手握京城半壁商業版圖的人,念念不忘,除非他傻。”
“可他沒道理理會你們家,他要是想要報復,不是很容易的事情,他到底想幹嘛?”
“可能也算是另一種報復吧,當初欺負他看不起他的人,現在搖著尾巴乞討他,你可是沒有看見我爸在他面前的樣子。”
吳曉菲心安了。
她問:“那你現在對我呢?”
“現在對你,什麼?”
林諾低頭,他和吳曉菲的臉挨的極近,鼻尖都要戳到吳曉菲的臉上了。
女人的香水味在這一小方天地瀰漫著鼻端,他撇開臉說:“我想對你負責。”
不知為何,他腦海中想到了另外一張女人的臉,梳傻氣的劉海,圓圓的眼睛,帶著嬰兒肥的臉,總是對他笑盈盈的,總是喜歡追在自已身後。
“我們結婚吧。”
他說出這句話,自已都愣了神。
吳曉菲也愣住了,她離開他的懷抱,扶著自已的胳膊,笑著說:
“我們不合適林諾,我不能拖累你。”
不知為何,聽到吳曉菲拒絕自已,林諾頭一次沒有像之前一樣有難過的情緒。
他反而舒了一口氣,心中暗自慶幸吳曉菲的拒絕。
連他自已都忍不住懷疑自已究竟怎麼了。
吳曉菲看到他聽到自已拒絕後,忍不住放鬆的神情。
她終於知道,林諾的不對勁了。
林諾的心有裂隙了,而且裡面裝了別人。這個認知讓她不滿,她雖然不愛林諾,可她真的習慣了林諾的好。
林諾開口道:“好,那我再幫你開家酒吧。”
“不用了。”
吳曉菲搖搖頭拒絕了他。
“你已經幫我開了一家酒吧了,目前經營不錯。”
“那我每月還是像以前一樣繼續給你打錢吧。”
吳曉菲坐下來,聞言笑道:“贍養費?”
繼續道:“如果這能讓你心中愧疚少點,那好吧。”
林諾覺得自已對吳曉菲有一輩子的責任,他要一直贍養吳曉菲,讓她過上好的生活,自已才會放心。
“你知道孟佳語要訂婚了嗎?”
“不可能。”
林諾斬釘截鐵回答道,他微微揚起眉毛,眼神中帶著一絲好奇和疑惑,輕聲問道:“她訂婚?不可能的事情。”
他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微妙的情緒。
吳曉菲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動聲色地抿唇,她唇上的口紅卸了色,嬌豔的顏色變得寡淡。
“真的假的不重要吧,林少爺。你現在怎麼回事,愛上她了?”
\"怎麼可能?那傢伙,我怎麼可能喜歡上那個傻乎乎的傢伙?\"
林諾扭頭衝吳曉菲喊道,他的的聲音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情緒。
他剪得狼尾髮型,額前兩邊的劉海染著藍灰色,他額前蓬鬆的頭髮隨著他的動作遮住了眼睛,藍灰色的蓬鬆髮絲遮住了眼睛裡的神色。
他心虛了。
林諾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對面前的吳曉菲說道:\"抱歉,我得先走了。\"
說完,林諾轉身匆匆離去,仔細看他的腳步有些踉蹌,似乎失去了平衡。
不可能,林諾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已孟佳語訂婚,那是謠言。
孟佳語訂婚,開玩笑吧。
……
彼時在,昏暗的房間裡,林諾呆呆地坐著,高大的身體陷在柔軟的沙發裡,手中緊握一罐啤酒,漆黑的眼睛透出無盡的迷茫。
他仰起脖子給自已猛灌一口酒,凸出的喉結隨著呑噎的動作滾動。
他從吳曉菲那回來後,心中一片混亂。
呵,騙人的,他雙手捂著臉,仰躺在沙發上,月光灑進房間將腳邊的啤酒罐的投影拉得愈長。
他無法接受孟佳語訂婚的訊息。
仔細想想想這段時間好像孟佳語都沒有在聯絡自已。
此時,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聽到她的聲音,感受她的存在。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拿起手機,撥打了那個熟悉的號碼。然而,電話那頭並沒有傳來孟佳語一貫帶著關心的溫柔聲音,而是無盡的沉默。
手機裡發出的每一聲嘟嘟嘟都像是一把利劍,在黑夜中刺痛著他的心。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林諾眼睛一亮,拿起手機,在看到來電顯示是“姐姐”時眼中的光又熄滅了。
他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小諾,你今晚不回家,在哪住了?”林涵冰的聲音傳來。
“嗯,姐,我在幾年前在外面新買的房裡住,今晚不回家了。”林諾低聲應道。
“行,你平安就行。”
“姐,我想問你個事……孟佳語最近好嘛?”
他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手機,雙眼凝視著虛空,臉上滿是焦急與期待的神情,生怕手機對面不是他所期待的回覆。
“她挺好的,也快要訂婚了。”
林諾緊捏著啤酒罐,隨著他手指的用力,啤酒罐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顯得格外清晰,圓柱形的罐體在他手中逐漸變得扭曲變形。
他的手指深深陷在罐體之中,罐體裡的啤酒受到擠壓,啤酒沫不斷地從罐口溢位,流淌在他手指上,冰涼涼的,刺的他心難受。
“好了,正好你也煩她,她要訂婚了,趙旭人挺不錯的,以後一定會幸福的。而且以後再也沒有人來煩你了,你應該高興吧。”手機那頭說道。
林諾木然地看向前方,尤其在聽到“以後再也沒有人來煩你”,心刺痛了一下,他的眼神沒有焦距,手中的啤酒罐已經因為過度用力的擠壓變成一個不規則的形狀。
指背因為用力而發白,手臂上的青筋也凸顯出來。因為過度用力捏冰啤酒罐手掌而變得紅腫,可他絲毫沒有感受到手指的疼痛。
沉默了片刻,他開口說道:“姐,我想見她一面。”
“見她?有什麼意義?我勸你,你別打擾她了。你也別夜裡去人家裡。”
“我一定要見她。”林諾堅定道。
“林諾,你小子到底要幹什麼……喂喂……”
掛掉電話後,林諾決定去找孟佳語,他要親口問她是否真的要訂婚。
他安慰自已,孟佳語追了自已那麼多年,一定不會現在放棄。
這幾年他身邊不缺女人,她不還是圍在他身邊趕也趕不走,總對他噓寒問暖的。
她一定只是像那些女人一樣,耍一些吸引他注意的小手段而已。
這些手段他見多了,孟佳語從來不會用,現在可開始學聰明瞭。知道用一些耍手段的方法來吸引自已注意了。
哼,一定是這樣的,想到這,林諾心裡舒服點了。
可他還是感到一絲不安。
他躺在沙發上,臉頰泛著酡紅,眼皮漸漸不受控制合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