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童童忙著照顧甄真的之時,“永睦和家園”的十三樓上,正坐在客廳沙發上盯著一頁書發著呆的甄若心聽到了門鈴聲。
“嗯?誰來了?”
她放下並站起了身來,想著李童童上午才來過,又考慮到兩三天沒回家的薛秀陽從沒有在這個時間點回來過,心裡猛地一緊,緊急剎車般地駐足在門口,猶豫著是不是應該立馬開門,思忖著開門後要說的話,遲遲下不了決心開門,一直到門鈴再二再三地被按響了。
“管他呢!”
她鼓起勇氣握住門把手,“兵來將水來土掩,我還能怕他——,嗯?怎麼是你?”
看到門口站著的女人,失望一瞬間劃過心頭,她隨之戒備了起來,而那半開的門也沒有繼續開啟。
“不歡迎我?”
郝星柔明知故問,隨後她又輕笑一聲,微微舉起左手上提著的包包,“這個是你的包包吧?”
“包包?”
甄若心仔細看了那包包兩眼,臉頰頓時被怒火染紅了,眉間川字更深,眼底也蒙上了一層濃濃的悲傷,在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她故作堅強地譏諷道:“呵,來宣示主權,是嗎?我已經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態度堅決地說著,她便要關上門了。
“我——”見此情狀,郝星柔知道自己的話不會被輕易相信,思索了一下之後,便擺出一副奸詐的笑容,故作得意地說,“其實這個包包是我騙來的!嘻嘻嘻,現在想想啊,瑞謙哥可真是有夠傻的,這麼輕易就相信了我的話。
哎呀呀,成功的大老闆又怎樣,還不是被我玩弄於股掌之中.”
“什麼?!”
甄若心氣得滿臉通紅,只見她猛地一把甩開門,右腳往前一跨,怒氣衝衝地回懟道,“他才不傻呢,我不准你這麼說他!”
“看你這樣子還是蠻在乎他的嘛!”
郝星柔眯眼一笑,便順其自然地進了門。
“你——,你幹什麼?”
見對方竟然直接進屋去了,甄若心忙跟過去,驅趕道,“我家裡不歡迎你,你現在立馬給我走!”
“來著是客嘛,何必如此小氣呢!”
把手裡的包包放在茶几上,郝星柔轉過身,她一改剛才那挑釁的神色,滿眼鄭重地看向甄若心,“更何況,我今天來是跟你道歉的.”
“道歉?”
甄若心疑惑地問,“道什麼歉?”
“主要是因為我不想看到瑞謙哥不開心,另一方面嘛,那個……”抿了抿嘴唇,郝星柔臉上露出一絲嬌羞的笑意,“我準備要旅行結婚了,我不想在面對他的時候心裡藏著這麼一件折磨良心的事情.”
“結……婚?!”
聽到這話,甄若心臉色唰地白了,腿腳不穩地往後退了一步。
“是啊.”
想到男友,郝星柔羞澀地低下頭去,柔聲說道,“我希望能歡歡喜喜地嫁給他,所以——”“結不結婚是你們自己的事情,跟我又什麼關係!”
甄若心吼著打斷了對方,如果忽視她滿眼的淚水的話,這憤怒的吼聲還是蠻有威嚴的。
“你怎麼——”郝星柔立刻明白甄若心這是誤會了自己的意思,忙解釋道,“不不不,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樣,都是誤會——”“不要再說了,我不想聽你說話了!”
說著,甄若心一邊哭一邊推搡驅趕著郝星柔,“你走,立刻走!”
“不是!”
郝星柔一邊掙扎著滯留在原地,一邊解釋道,“我的結婚物件並不是瑞謙哥,你不要誤會!”
“我不相信——”徹底消化了對方話裡意思後,甄若心停下“送客”的動作,呆愣了幾秒之後,忙追問道,“你,剛才說什麼?”
郝星柔見對方終於不再推自己,忙抓住機會說:“我的男友名叫朱學愷,是瑞謙哥大學時期的同學兼好友,他對我是一見鍾情,一直追求了我好多年……”就這樣,從男友朱學愷為切入點,她講述了自己如何製造那場“網路暴力”以及刻意製造誤會的全過程,接著便誠意十足地彎腰九十度,“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網暴你,我錯了!”
“這……”看著如此正式地對著自己鞠躬道歉的郝星柔,甄若心內心羞愧不已:‘是啊,是啊,瑞謙他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傷害我呢,怎麼想都不可能的呀!太傻了,我可真是傻死了!’“呼……”郝星柔直起腰來,深呼一口氣,繼續解釋道,“還有一件事情,我覺得自己有義務也有必要跟你說清楚.”
就這樣,她便把戚瑞謙跟她姐姐郝晴柔之間發生的所有故事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戚瑞謙跟郝晴柔如何相識、重逢以及兩人因病而約定“交往”的全過程。
“竟然是……這樣……”甄若處在深深的震撼之中,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一直到幾天前,我其實都誤會著這一切,以為瑞謙哥跟姐姐是真心相愛。
而瑞謙哥因憐我身世可憐,不願這真相對我造成二次傷害,因此也就一直沒跟我解釋清楚.”
輕聲嘆息一聲,郝星柔露出一個悲傷的微笑,“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原諒我,而是不想你繼續誤會瑞謙哥,瑞謙哥他真的是一個特別好的好人,我真的不忍心看到他因為這沒必要的誤會而傷心難過.”
“你——”撇撇嘴,甄若心雙眼裡又湧滿了淚水,咬咬下唇,她於心不忍地別過了頭去。
郝星柔立馬就注意到了對方這些小動作,以為自己這是被人厭惡了,一時間覺得尷尬極了,便聳了聳肩膀,自嘲地笑了笑,說:“你會討厭我也很正常,沒人會喜歡一個故意用陰暗手段陷害自己的人。
沒關係的,不想原諒我就別原諒,隨你自己心情就好.”
深呼一口氣,她逞強地笑了笑,“反正我能解釋的都已經解釋清楚了,以後的事情就你們自己——”“對不起!”
甄若心輕聲道著歉,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只是,看著面前這個身形單薄的年輕女孩,聽著對方雲淡風輕地訴說著自己的悽慘身世,她覺得內心扯得生疼——實在難以想象這女孩到底忍耐了多大的痛苦和孤獨。
佛家說,人生百苦,而發生在這個女孩身上的苦則更是苦上加苦痛上加痛。
‘如果是我的話,多半會受不了。
’她想啊,‘感同身受跟親身經歷完全是兩碼事兒,我想我也許連她痛苦的百分之一的痛都體會不到吧。
’她微微垂下眼簾,想象了一下,但僅僅如此,便已覺得如同是站在冰山包圍的懸崖邊上一般——冷冽刺骨的寒風之中,除了無盡的恐懼和讓人窒息的絕望之外,再無其他。
她再難忍受心中的悲痛,掩面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斷斷續續地道著歉:“我不知道你……嗚嗚……忍受著多大的悲傷……嗚嗚嗚……講述你姐姐跟你家人的事情……都是我太愛胡思亂想……嗚嗚嗚……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嗚嗚嗚……我真是太自以為是了……”“什……麼?”
猛地聽到對方說對不起,郝星柔疑惑地皺了皺眉頭,一時間不大能理解對方這話是什麼意思,但瞧見她那越來約悲傷的表情,看著哭得無法自已的模樣,又聽到她一抽一頓地講的那些道歉的話,不由地愣住了。
‘她……在為我哭?’她微微扯了扯嘴角,但不知為何心裡一酸,眼淚登時就滑落了下來。
看到郝星柔的眼淚,甄若心哭著撇了撇嘴,心中猛地升起一股強烈的勇氣,只見她像是想要保護鳥寶寶的鳥媽媽張開雙臂,一把將面前這哭泣的女孩摟抱住,哭著安慰道:“沒關係,想哭就哭吧,我陪你一起哭.”
“我——”就這麼被擁入懷抱裡是郝星柔想破腦袋也想不到的突發狀況,錯愕了幾秒後,她卻感覺自己如同是幾天幾夜沒睡覺的情況下,躺在了一張柔軟的大床上一般,心中非但沒有絲毫想要掙扎的意思,甚至還迷戀起這讓人舒心的感覺來。
“啊啊嗚嗚嗚嗚……為什麼就只有一個人……嗚嗚嗚……就只留我一個人……”往日裡被偷偷藏起來的委屈排山倒海地湧上來,她放聲大哭,那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又回到了那個爸爸媽媽鬥嘴、姐姐在一旁默默微笑的美好童年一樣。
兩個人抱在一起哭了許久才鬆開對方,彼此看著對方那哭腫的眼睛,雙雙撲嗤一下笑出了聲來,然後就坐在沙發上聊起天來了。
甄若心說起了自己小時候因為貪吃東西而跟戚瑞謙之間發生的趣事兒,而郝星柔則聊起了當初第一次見到戚瑞謙的場景以及第一次知道他跟姐姐郝晴柔是初中同學時自己的心理狀態。
“啊,對了,我想起一件事情來.”
甄若心回憶道,“其實,在高中的時候,我曾經跟你姐姐透過電話.”
“嗯?你……跟我姐?”
郝星柔不相信地說,“這怎麼可能呢?”
“是真的!”
甄若心點了點頭,便把高三時自己給戚瑞謙打電話卻被郝晴柔接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你姐姐那溫柔如水的聲音一下子就刻進了我的腦子裡,讓我心生醋意的同時也自慚形穢,以至於後來再次聽到你姐姐的名字的一瞬間,就擅自腦補了一出大戲.”
“啊,原來是這樣,那怪不得……”郝星柔恍然大悟,難怪她的那個漏洞百出的計劃會進行得如此順利了,盯著甄若心那帶著幾分自責跟愧疚的側臉,她感慨地說,“我想著這一定就是你跟我姐姐之間特殊緣分吧!”
“嗯.”
甄若心緩緩地點了點頭,認同地說,“是啊.”
微微一笑,她看向郝星柔,請求道,“下次如果有機會的話,我想跟你一起去看看你姐姐.”
“你想去看我姐姐?”
郝星柔有些吃驚,隨即微微一笑,點了點頭回答:“好.”
深吸一口氣,她的嘴角揚起了坦然又輕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