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山公路。
‘紀淮’感到一身劇痛，他趴在方向盤上一動不動。
血一滴滴落下的聲音響在耳畔，他正感知著生命力一點點的流逝。
原來當時寧寧是這種感覺啊。
很快，血液染紅了他的眼睛，浸滿了他的耳朵。
他緩緩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他知道，他要死了。
腦海中不斷閃現過往和寧寧在一起時的模糊畫面。
這是死前的走馬燈。
他終於可以去見寧寧了。
......
‘紀淮’的靈魂突然漂浮在了空中，來到了一個課室。
黑板上寫著奧數動員會。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位置上的穿著校服的欒亦寧。
她正靜靜的看著講臺上的老子。
而少年的他正坐在她的旁邊。
‘紀淮’想起來了，是高三時候的奧數動員會，寧寧還每晚找他補習來著，他站在一邊懷念的笑了笑。
走馬燈竟然是這樣的麼......
“老鄭，我要退出比賽。”女聲在耳邊清晰的響起。
他愣了愣。
這......跟他記憶裡的不一樣。
‘紀淮’轉身盯著欒亦寧的神色，她臉上是害怕和堅定。
他一臉怔然的飄在一邊，眼裡泛起一絲疑惑。
......
紀淮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他皺了皺眉，這是哪？
一片混沌中他看到了面前有個模糊的身影。
他警惕出聲，“你是誰？”
那道身影聽到他聲音後，轉身向他走來。
男子身形消瘦筆挺，穿著一身定製的黑色襯衫，臉色憔悴蒼白的，但絲毫不影響他的鋒利精緻的眉眼。
紀淮眼皮一跳，詫異看著面前的人。
“你來了。”二十六歲的‘紀淮’面帶微笑，看著他從容道。
‘紀淮’在寧寧車禍死去一年後選擇和王夢同歸於盡。
當時紀淮在那邊是直到‘紀淮’死去才清醒過來。
面前的人穿得甚至還是那天的衣服......
“這一天終於要來了嗎？”他低聲喃喃道。
寧寧可以重生，那他是不是也......
‘紀淮’情緒複雜地看著面前的少年，卸下了紀家這層枷鎖，比當年的他多了一分坦然和瀟灑。
‘紀淮’釋然一笑，“我真羨慕你。”
紀淮明白他說什麼。
他心頭湧上一陣酸澀，他搖了搖頭，“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清楚的，原本我會和你做一樣的選擇，一切都只是因為寧寧變了。”
‘紀淮’溫和一笑，他垂下眸子，“還好寧寧還活著。”
“萬幸。”
他哽了一會，突然像發不出聲音來，空氣一時凝固住了，兩人無言。
‘紀淮’嘆了一聲，“我們是同一個人，但我還是傷害了她。”
紀淮沉默了一會，他抬眼，“來吧。”
兩人黑黝黝的眸子相對片刻。
“我不能重生。”‘紀淮’臉色凝重，眼神中有不捨。
紀淮敏銳道，“你怎麼了？”
“寧寧死了以後，我的心也跟著死了。”他的眸中是濃郁的情緒，沉聲道，“我的死是因為心衰竭。”
“我勉強支撐了一年，靈魂已經支離破碎，如果我重生，我嚴重的心理問題會讓心臟承受不住的。”
“我的記憶會給你。”
紀淮抬起黑眸定定看著他。
“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
‘紀淮’眼神堅定有力又溫柔，“快清醒吧，我想陪寧寧了。”
*
“醫生，怎麼樣？”方雅君在一邊擔憂道，她擔心是之前去巴國留下的後遺症。
人怎麼說睡就睡了一天一夜呢。
“一切指標是正常的，看起來只是因為軀體太累了，陷入了深度睡眠。”
紀仲維沉聲道，“醫生，那大概什麼時候能醒呢？”
他知道這幾天紀淮有多累，每天都在和他一起去紀家清算所有專案和資產，他連續三天都只睡了一兩小時。
一開始紀老爺子想對他們父子進行懲罰，並把他們關在莊園裡反思，後來倆人選擇什麼都不帶走，才考慮放人。
紀淮這孩子還想去看亦寧，要不是他攔著，說他現在精神狀態臉色都太差了，去了肯定會嚇到亦寧。
無錯書吧紀淮被他說服了，不然他可能連這一兩個小時睡眠時間都沒有。
“最多也就是睡個兩三天吧。”
紀仲維兩夫妻聽到答案，安心的舒出一口氣。
醫生剛離開沒多久。
紀淮的眼睫顫了顫，他緩緩睜開了眼，眼睛一眨不眨看著房間的天花板。
他腦海中不斷閃過一些片段。
“淮兒，你醒了！”
“嗯。”紀淮從床上坐了起來，沒有一絲遲疑的下床。
“你去哪呀？”
“我要去看寧寧了，她在等我。”紀淮的語氣堅定有力，嘴角翹起。
紀仲維看著紀淮出門的背影愣了會，總感覺兒子的氣質有了一絲變化，更沉穩了些。
還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他皺了皺眉，哪來的劫？
*
墓園。
陽光下，清風拂面，墓園顯得莊重又溫情。
今天來墓園的人很少。
司機送欒亦寧過來，然後在外面等著。
她此時正坐在一個墓碑前泡起了茶，面前擺著茶具，落在地上的影子有點落寞和無措。
“爸，有段時間沒來看你了，給你帶了最愛喝的茶。”
“最近發生挺多事的，你看我多倒黴，頭受傷了，手還受傷了。別說，只用左手，生活真的不方便。”
欒亦寧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男人微笑著，眼神智慧又慈祥。
她撇了撇嘴，“爸，我好像又搞砸。”
欒亦寧抿了口茶，眼淚滴落在茶杯上。
“紀淮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每天只會給我發資訊讓我放心。身邊的人也不願意告訴我他的情況。”
“爸爸，你說怎麼辦？”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靜，她抬眸看著照片上男人的眼睛，似乎在寬慰著她。
她嘆息著，繼續絮絮叨叨了一會。
慢慢地，一道腳步聲由遠漸近，逐漸清晰起來，最後停在了欒亦寧的身後。
欒亦寧怔住了，她看著地上的影子，湧起了一陣期待。
隨即她屏住呼吸僵著扭頭。
“寧寧。”
她忍不住落下淚來。
兩人緊緊相擁著，聽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欒亦寧側臉看著爸爸的照片。
爸爸，謝謝你把紀淮帶到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