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到珊瑚礁群,西域商會會長在甲板鋪開躺椅,正穿著泳裝曬太陽浴,一個魚頭人身的妖族給她的後背塗抹防曬油。
見霍星河渾身都是被水母蜇過的青紫瘢痕,以及被具足王蟲啃咬後的傷口,會長有些驚訝:“瀧瀧,你這是把霍掌門怎麼了?”
魚瀧瀧翻個白眼,嗤笑道:“還不都是他自找的!”
霍星河躍上甲板,對魚瀧瀧拱手笑道:“這次多謝公主相助,以後有機會來陽城或者江津城,我請你吃飯.”
會長聽了,兩眼笑成一條縫兒,覺得二人八成有戲。
要是能成,對霍星河的母親也有了交代。
她輕輕地捅了捅魚瀧瀧。
“霍掌門很上路呀!你呢,感覺怎麼樣?”
魚瀧瀧認認真真地回答:“我感覺他是個大流氓.”
會長在她胳膊上擰了一把。
“你能不能好好說話!”
魚瀧瀧一躍跳入水中。
“我這個人只說實話!”
****瞿洪平戴著鴨舌帽、口罩,穿一件便服,從一輛破舊轎車下來,開啟後備箱,拎起一個保溫餐盒、一個保溫湯杯、最後把一個大包背在身後,在小巷子裡七拐八彎之後,進入一個小小的宅院。
茜茜正坐在院子裡清洗螃蟹,抬起手裡的小刷子朝瞿洪平揮了揮。
“來了啊!”
在峽谷難民營治療瘟疫的時候,她早就跟瞿洪平混熟了。
“呦,這麼客氣!”
瞿洪平看著肥碩的螃蟹笑道。
“切!不是招待你的!”
張榮猛從廚房走出來,圍著一條圍裙,油膩膩的兩手在上面擦兩把,接過瞿洪平手裡的餐盒與湯杯。
“玄陽門掌門要來,中午一起吃頓飯。
你腿挺長啊,剛好今天到.”
瞿洪平了然,怪不得茜茜這麼殷勤。
“最近這裡還太平嗎?”
“沒什麼事,我們基本不怎麼出門,唐家的人找不到這裡.”
“最近城裡人面魚成災,這裡怎麼樣?”
“能有什麼事!我們不靠河不靠江,把抽水馬桶都給堵了,它們進不來.”
瞿洪平放了心,轉身走進後院,那裡栽著一株桂花樹,正是丹桂飄香的時候,樹下放一把藤椅,晏雲兮正斜靠在上面打盹。
瞿洪平放下背上的大包,坐在對面的藤椅,從小方几上倒了一杯清茶喝下。
晏雲兮閉著眼睛笑道:“看見上級也不通報問好!”
瞿洪平上下打量她,從領口可以看見裡面仍舊纏滿繃帶,但她坐在藤椅上的姿勢舒適自然,與平常無異。
“你看起來很不錯!”
晏雲兮睜開眼扭過頭。
“軍營就是這麼培養你的?一點好聽的都不會說。
你要是能學會一半郭老師的人情練達,也不至於在遇到我之前,屈居中尉十年.”
瞿洪平無所謂地甩甩腦袋,他就是這麼個人,覺得這樣挺好。
“這是什麼?”
晏雲兮看了看地上的大揹包。
瞿洪平有點不情願。
“有人送你的.”
“誰啊?”
瞿洪平從嘴裡吐出一個硬邦邦的字。
“他.”
晏雲兮立即明白是誰了,從椅背上挺起腰來。
這一下,瞿洪平看出她的傷仍舊沒有痊癒,動作還有一點僵硬。
“你別動,我來開啟.”
他嘆口氣,蹲在地上從揹包裡取出一個大箱子捧在手裡。
“他說要放在屋裡給你看.”
隨即轉身走進房間,晏雲兮好奇地跟在後面。
進屋後,瞿洪平關上門拉上窗簾,屋裡頓時一片昏暗,開啟箱蓋,卻有一片璀璨的華光從中射出,彷彿放出了一群五彩斑斕的蝴蝶,在屋子裡翩翩起舞。
晏雲兮驚喜地走近箱子,看到裡面是一棵瑩白色的珊瑚,樹杈繁複精細如同最美麗的蕾絲,色澤通透澄澈如同一塊美玉,遍體發出的熒光既柔和又奇妙,從不同角度看可以呈現不同的色彩。
她出身世家大族,各種珠寶玉器見過不知凡幾,但是天然發光的珊瑚還從未見過,一見之下愛不釋手。
瞿洪平見她這副模樣,不禁氣悶。
“這玩意兒有什麼用?還不如白熾燈!”
晏雲兮白他一眼。
“俗!”
“對,我是個俗人,不懂這些風花雪月!那你既然喜歡這些,為什麼不乾脆答應見他?”
晏雲兮心裡忍不住煩惱起來,面對珊瑚的好心情也煙消雲散,嘴裡嘟囔道:“就不見,一看見他就來氣!”
瞿洪平聽了這話,心裡有點幸災樂禍。
“呀,這麼漂亮的珊瑚!”
房門開啟,茜茜、張榮猛和穆蘭站在外頭。
茜茜一下子跳進來,圍在箱子上方左看右看。
“太美了!從哪兒買的?我也想要.”
穆蘭笑著走進來。
“這是月光珊瑚,價值連城,而且即便有錢也很難買到。
你好,上校!”
她伸出雙手,把晏雲兮的手握在掌心。
“我聽說了你阻止莊若男和唐易開閘洩洪的事,你為妖族難民營做這麼多,我萬分感激,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晏雲兮一看到她,就想起那天晚上在峽谷山林中的火樹銀花,穆蘭與霍星河並肩戰鬥的情形,心裡其實並不爽,無奈臉上還要強顏歡笑。
“好多了。
其實我並沒有做什麼,最後難民營還是被淹,是我的失誤.”
“不能這麼說!正是你的提醒和拖延,讓難民們有時間轉移,救了好多人呢!你為妖族做了件大好事,我替他們謝謝你.”
晏雲兮聽到這樣真心實意的恭維,對穆蘭的觀感漸漸改變,覺得這個人好像並不是那麼討厭嘛!她胸襟開闊,雖然是人族,而且是仙門中人,心裡裝的卻是整個西域包括人和妖在內的所有百姓。
她請穆蘭前往後院桂花樹下落座,奉上一杯清茶,茜茜端上來自己做的桂花糕。
晏雲兮終究還是心存芥蒂,於是問道:“穆掌門從前不是怪我給狼妖嬴豐提供武器嗎?怎麼如今態度有這麼大的轉變?”
穆蘭點點頭:“嬴豐那件事,我還是覺得上校做得不妥。
而且我還風聞,永平茶樓上嬴豐的自殺性襲擊,與李家有關?”
她沒有說是晏雲兮還是別人,只說李家。
晏雲兮立即意識到這一點,痛快承認。
“不錯。
雖然不是我的本意,但終究是我李家乾的.”
穆蘭笑道:“所以,不是我的態度有了轉變,而是上校您的態度有了轉變。
我認為這是好事.”
晏雲兮心裡冷笑,這是在給我點眼藥水,讓我不要再幹那些對妖族不利的事?又暗暗嘆口氣,李家到禹州來,可不是當觀世音菩薩拯救眾生的,妖族的生死目前無法成為李家考慮的首選。
但仙門的立場倒是很要緊,這也是來之前,李瀚欽特意交代過的,務必找個機會試探一下玄陽門。
“穆掌門其實用不著關心我的態度,應該關心莊寶松的態度。
他如今對待妖族的手段,可有點官逼民反的趨勢啊!”
穆蘭臉色黯然,用不著晏雲兮提醒,這一直是她頭疼的事。
可是仙門無法干預世俗界太多,玄陽門容留難民,建造診所和學校已經是她能做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