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茜趕緊跑上前,見少年額頭豆大的汗珠落下,咬牙不吭聲。
她急得團團轉,卜七赫明顯是拉偏架,可是又不能找他幫霍星河接上手腕,這可怎麼辦?霍星河當然也知道卜七赫不會幫他,所以死扛著不說話。
周茜最後還是忍不住對卜七赫說:“我陪霍星河去醫務室.”
“不用去了,我來吧.”
一個親切的女聲傳來。
武道課老師辛曉豔手裡拿著一沓資料,走入武訓場。
辛曉豔穿著一如往常的訓練服,一根腰帶在腰間緊緊一束,勾勒出曼妙曲線。
卜七赫來到她身邊,雙手接過她手中的資料,態度十分恭謹。
辛曉豔扶住霍星河的右手腕,稍一用力,接上了。
隨後讓他活動活動看看,已經一切正常。
卜七赫掏出筆,對著資料一個接一個點名,然後又雙手奉上,態度十分恭謹。
辛曉豔沒有接資料,而是掃了一眼卜七赫。
只一眼,卜七赫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所有的責備都在這個眼神中,辛曉豔甚至沒有說一句話,卜七赫就全都體會到了。
他一手握拳貼在後腰,垂下頭,乾脆地說:“是,我知道錯了!”
這個動作是蠻族人特有的顯示臣服的態度表示。
他雖然在兩河流域長大,但身上還保留著某些特有的習慣。
隨後他恢復直立站姿,對著霍星河誠懇地說道:“對不起!”
辛曉豔的態度立刻變得柔和,含笑點了點頭。
對於這個大塊頭助教,她其實是很滿意的,不論是對待工作,還是對待學生,他勤勉的態度都讓人挑不出毛病。
雖然因為某些原因,卜七赫與霍家有脫不開的干係,但是在這個江津城裡,真正與霍家毫無關聯的人又有幾個呢?“教授,前往觀象臺的名單要宣佈嗎?”
卜七赫問道。
辛曉豔從教務處帶來的資料中,有一張是經過任課老師推薦的前往觀象臺的學生名單。
她笑了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叫我教授,我就是個教武道的老師。
唸吧.”
學生們一聽名單已經確定,紛紛伸長了脖頸,十分盼望地盯著卜七赫。
捲髮陳昊則是一臉懊喪,這麼快就宣佈了?旗杆剛剛才答應,都沒有時間去辦這件事啊!卜七赫念出一串名字,都是班中各科成績排列靠前的學生,霍星河、旗杆、周茜不出所料位列其中,捲髮陳昊當然是不在內。
下課後,卜七赫自覺地收拾被學生們弄亂的武訓場,將所有沙袋歸位,忙忙碌碌一直等到所有學生離去,只剩下辛曉豔一人。
他躊躇一下,鼓起勇氣上前,緊張得有點結巴。
“那個,教、教授.”
辛曉豔笑盈盈地打斷他:“別這麼叫我.”
卜七赫趕緊點頭。
“曉豔。
你最近有空嗎?”
辛曉豔有些愣神,這麼叫合適嗎?我好歹曾經做過你的老師啊。
卜七赫猶猶豫豫地說:“城西有一家高階餐館新開張,我想……請你吃個飯.”
他知道辛曉豔已經是四極天境界,這樣的修士其實對食物並沒有太大的需求,平時會按照自身需要煉丹來補充,所以餐館也許並不是一個約會的最好去處。
可是他也很無奈,總不能說我請你吃個丹藥?辛曉豔溫和地看著卜七赫,看得這個大塊頭兩頰泛起紅暈。
“我最近有空。
你也有空是吧?”
卜七赫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從前不知道多少次,他發出這樣的邀請都被拒絕了,今天是終於要答應的節奏?辛曉豔臉上依舊笑意融融,儘管如此,緊緻的面板也看不出一絲皺紋。
“那麼你先替我去觀象臺走一趟,看那邊的安全工作是否到位,我隨後就到.”
出了江津城,到處都可能會有魂靈獸出現。
觀象臺的位置在城外一百五十里的司明山,周圍沒有村鎮,荒無人煙,學生們就要結隊去那裡上課,安全工作絕對不能馬虎。
雖然學堂在觀象臺安設了鎮魂玉,也有專人負責保衛,但作為帶隊老師之一,辛曉豔認為自己有職責查漏補缺。
卜七赫張著嘴呆在原地,好半天只得垂頭喪氣地應承:“好.”
下午除了自習,只有一節丹藥課。
老師卓月虹是一位和藹的老太太,戴一副垂到鼻尖的小小圓眼鏡。
“好了,孩子們,一個一個到我這裡來領藥材。
今天的藥材十分珍貴,每個人的分量都不多,煉錯了是沒有補的.”
霍星河領了一個大布包,裡面有大棗、黃芪、甘草、絞股藍、黨參等常用藥。
裡頭還有一個小布包,是二符子、炙黃支草,這些是煉丹專用。
小布包裡還有一張牛皮紙,包成一個小包裹,裡面是四顆土龍果。
周茜一見這東西不禁咋舌,這玩意兒的價格貴得離譜,買個半斤都頂得上一部手機。
學堂給每個人發了四顆,那麼多學生,那麼多丹藥實驗課,真是肯下血本。
“好了,大家使用煤氣灶就行了。
對你們這些孩子來說,在沒有其他輔助手段的情況下,如果使用丹爐,就只能倚靠增減木柴來控制火候,實在太容易燒焦了。
珍貴的藥材不能給你們那樣浪費.”
老太太一邊挨個看學生們做實驗,一邊碎碎唸叨注意事項。
霍星河往砂鍋注入冷水,燒開,投入黃芪、甘草、大棗、絞股藍、黨參,水再一次燒開後熬煮十五分鐘,直到水量減少到快乾。
然後把藥糊糊倒入炒鍋,無油無水,文火不斷翻炒,其間投入二符子、土龍果,結成丹胎。
結胎是最為重要的一環,火候的掌握極為關鍵。
霍星河拿一根竹製筷子插入丹胎中試了試,粘住筷子說明丹胎太嫩,要是不太方便插進去則是丹胎太老,二者都不行。
丹胎煉成後,點燃炙黃支草並熄滅明火,只燃黃煙,放在丹胎下烘烤。
一時間教室內煙霧繚繞,咳嗽不斷。
烘烤需要的時間比較久,至少兩三天,因此這節課只是實驗的開頭,學生們還需要把半成品帶回家繼續。
從教室出來的時候,每個人的頭髮、眉毛、嘴唇、衣服上都沾滿了黃色煙霧顆粒。
回到單身公寓,電梯口又等了很多人。
霍星河習慣性地去走樓梯,對他來說,十二層提一口氣就上去了,一點不費事。
“喂!”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大叫,清潔工手抓掃帚,怒目圓瞪。
霍星河嗖一下躥上一層,身後的人急得大叫:“等下!”
少年跑得飛快,嗖嗖嗖幾下躥到十二層,身後樓梯早就沒有人影。
不能讓她知道我住哪!正掏出鑰匙,電梯門開啟,清潔工走出來,拿掃帚指住霍星河。
“跑什麼!誰不知道你住這兒!這一層天天都有藥渣子味兒,不是吃藥的,就是煉藥的.”
霍星河抓抓後腦勺,也對,我這身體一看就不用吃藥。
賠著笑臉道:“我這就去擦樓梯扶手,姐你別生氣!”
中年女清潔工聽到這聲稱呼,感覺蠻受用,口氣緩和了一些。
“不用了,我早都擦完了。
下次注意!”
“是是是!那你找我……”“喏!這是早上在你門口撿到的,要不是我給餵了水米,早死了.”
霍星河這才注意到清潔工另一隻手裡的鞋盒,往裡一瞧,角落裡蜷縮著一隻鳥兒,全身羽毛灰敗無光,雙目緊閉,像是快斷氣。
鞋盒裡還有一隻體積超過鳥兒三倍的包裹,上面寫著“兒子收.”
一看字跡就是萬國玉。
她這是整了一個快遞小鴿?!這麼遠的路,這麼重的包裹,怪不得把鳥兒給累成這樣!“謝謝姐!姐你快進屋裡坐!我給你倒杯水,切點水果哈!”
霍星河拉住清潔工就往公寓拖,無奈清潔工死活不肯,說她還有活兒沒幹完,怕扣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