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果然是你。”
凡恩吐了口帶血的唾沫,他嘗試著按了按左胸口,指尖剛一觸到面板便傳來一陣鑽心透骨的疼痛,彷彿有人將他的心臟當做溼毛巾拉長後再擰緊似的。
他在微弱的呼吸中看到了胸廓的凹陷,顯然是被剛才的肉瘤撞斷了幾根肋骨。
凡恩意識到自已正處於一個艱難的境地之中,眼下連起身都做不到,卻要面對步步緊逼的怪物和一旁的肉瘤——它在成功擊中後又再次擺出了蓄勢待發的攻擊姿態。
更別提,還有那根在半空中飄蕩的觸角了。
黑色觸角在空中輕輕擺動,尖端直勾勾地盯著凡恩。
它在等待,就像一隻等待獵物死亡後飽餐一頓的禿鷲那樣耐心,凡恩注意到它發生了變化——它感染並同化了另外兩根無辜的觸角,將它們變成了跟自已同樣漆黑的顏色。
恍惚間,凡恩聽到附著在黑色觸角上渡厄鳥的意志發出勝利的宣言,那是一種蒼老刺耳的語調:
“匚綦丷,暹弋,∠#眾旳伱笪暹弋炙。”(放棄吧,小子,你已經陷入絕境了。)
“這下麻煩了。”
沒有理會渡厄鳥的譏諷,凡恩閉上了眼睛。
在短暫靜謐的黑暗中,紛沓至來的思緒如暗河般混亂翻湧,凡恩試圖在其中抓住一根溺水者的稻草。
他確實找到了辦法,那辦法也確實如救命稻草般不切實際且毫不牢靠。
(賭一把吧。)
凡恩默唸一聲,當他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目光已無波瀾。
“仴祉刂,氼饗闃仴旳鳴桀仴辻Ti10寰BSoul……”(看樣子,你是想把我逼到走投無路,等我死了借屍還魂……)
凡恩一邊看向黑色觸角,一邊用強化過後的手臂將胸前衣服扯開,另一隻手中握著的弗雷匕首再次變幻,從修長筆直的刀刃變成了細而銳利的尖針。
隨後,他瞄準了自已胸口,那兒有一枚漩渦狀的印記——那正是數日前由梅卡羅爾手下的巫師所烙下,以分毫不差的準度標註在凡恩心臟旁邊,揭示著渡厄鳥的灰色心臟寄生位置的死之印記。
看到漩渦烙印的一瞬間,觸角在空中停頓了,它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尖端加速朝凡恩刺去。
但凡恩速度更快,在觸角剛有所行動時,他已率先發難。
“嵇姌闃¤趀,乸^$弋亓亖丷!!!”(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話音剛落,弗雷針尖已然沒入了漩渦的中心。
“嘶!”
針尖刺入的瞬間,凡恩只覺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不斷侵蝕著自已的身體,渾身血液彷彿要凝結成冰,胸腔處充斥著劇烈的疼痛。
這一擊凡恩沒有手軟,他甚至將弗雷匕首的冰屬性啟用了出來——跟自在變幻,攻擊兼具綿柔與剛猛的水屬性不同,冰屬性的攻擊更為銳利且附帶極寒效果,在此狀態下的弗雷匕首將造成極難恢復的持續性凍傷。
針尖的極寒效果令他胸腔處的面板表面凝了一層藍色的薄冰,凡恩睫毛上結著凜凜寒霜,顫抖的雙唇中撥出陣陣白霧。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已心臟在抽搐打顫,但更慘的是心臟旁邊那顆渡厄鳥的灰色之心,它被針尖精準刺入正中要害,此刻連跳動都變得極其緩慢而艱難。
而這,這還只是針尖沒有完全沒入的情況。
凡恩控制著力度並沒有將渡厄鳥的心臟一捅到穿,這樣一來,他便留有最後一絲自已和渡厄鳥的靈魂談判的餘地。
這也是他僅存的希望。
“乸疒。”(那麼)
他揚起頭望向漆黑觸角,鋒利的眉毛下,目光平靜如湖:
“杲冪,暹甾閖甾∠涇眾?”(告訴我,現在誰在絕境中?)
怪物越來越近了,凡恩的語氣沒有絲毫驚慌:
“コ-陲ォ逵甾弋蒡逅?ァ」闞閪,仴鴇諍氹仴唄繺甾仴亖沚黔弋砢,仴弋仃贛#溧雒旳ιμ卉ητσ氼霈Z卬迢凍。”(你可以繼續在一旁看戲,但我保證當我被殺死的那一刻,你的心臟也會停止跳動。)
“灬喆,氼吔科弋幫仴°虢蘆-陲ォ崑#——洳菓氼饗虢朙旳嫿。”(或者,你也可以想辦法解決眼前的事態——如果你想活命的話。)
“莋νξ禤咋πρ丷,★★。”(回答我,畜生。)
“伱……暹弋!”(你……小子!)
凡恩決絕的行動和態度將黑色觸角震住了,它的反應變得慌亂,某種濃郁如墨的氣息在凡恩鼻腔裡充盈著。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觸角的恐懼——那是來自渡厄鳥的恐懼。
很快,這份恐懼的氣息便被另一種氣息所替代。
一陣腥風吹過,塵埃揚起,怪物的軀體已貼到凡恩身前。
它全身肉瘤伸長鼓動,變成半球狀齊齊向凡恩攻來,恍惚間凡恩看到了無數個拳頭的殘影。
同時,伏擊的肉瘤也收到了本體的指示,如猿猴飛渡一蹬騰空,直直朝凡恩脆弱的胸前撞去。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觸角動了。
凡恩眼前一花,幾道快到模糊的黑影悠忽閃過。
“啪啪啪!”
一連串霹靂暴響過後,只見怪物僵在原地,身上凸出的肉瘤如雕塑般紛紛靜止,騰飛的肉瘤更是氣勢洩去,啪的一聲掉下地來。
凡恩勉強看到了剛才的經過,就在怪物殺招將要得手的前一刻,三根漆黑觸角迅速躥出,第一根擊落了半空中的肉瘤,第二根順勢將怪物緊緊纏繞,將其行動牢牢縛住。
而最後一根觸角則在怪物身體被控住的剎那間如蟒蛇纏繞般順著佈滿肉瘤的身軀蜿蜒而上,它精準地找到了怪物的核心所在,尖端擰緊向前一刺,濺出的血花仍在空中飄灑時已將核心挑出。
轉瞬之間,局勢逆轉。
“唧——”
怪物發出一聲淒厲的嘶吼,它緩緩向後退了幾步,接著身子一軟,癱倒在地。
它身上肉糜融化,幾張腐天使的臉也隨著乾癟脫落了。
很快,凡恩再一次見到了半昏迷狀態的薇薇安,它面容痛苦,眼角掛著淚滴,先前緊繃如鼓的肚皮焉了下來——於是凡恩注意到那枚足足有籃球般大小,渾身散發出香氣的核心是從它肚子裡剖出來的,核心末端還掛著一條與薇薇安相連的臍帶。
凡恩走過去,從觸角的尖端拿下,將它對著天空觀看——此時明月高懸,偌大的體育館在月光下閃爍著粼粼白光,像一條潛伏在玻璃湖面下的大魚,廢墟的花草中傳來陣陣蟲鳴,螢火蟲點亮了身上的微光。
“呼——”
冷風拂過凡恩的面龐,他打了個寒顫,這才意識到自已已精疲力盡,接著眼前一黑,直直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