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峻兒和櫻兒都沒事，我放下心來，重新軟綿綿地躺倒在榻上。
靜妃繼續說道：“本宮都知道了，你第一個救出崢兒……本宮就這一個兒子，要是崢兒有個三長兩短，本宮也會活不下去的。
喜桃姑娘，以前是本宮誤會了你。你肯定也在馮婕妤那兒聽了不少本宮的壞話，本宮和她……當年的事，本宮其實也是鑽了別人的圈套，本宮沒想害她難產。
算了，不說這些，馮婕妤歿了，現在說什麼也都晚了。總之，你是崢兒的救命恩人，往後，本宮定會報答你的！”
靜妃這番話，倒讓我吃了一驚，也讓我帶著全新的目光，再一次打量她。
在我的印象中，靜妃一向都是潑辣跋扈，蠻不講理的。
極少聽她這般心平氣和推心置腹地說話。
她對我的感激，應該是真誠的、發自肺腑的。
靜妃好不容易才懷上孩子，生三皇子的時候，又頗費了一番周折。因此，她對蕭崢，命根子一般呵護著，生怕有半點兒閃失。
今天的這場意外，想必她也嚇得不輕。
看來，她平時雖然蠻橫霸道，關鍵時候，倒也是個知恩圖報的人。
我突然想起那天黃昏，在我的靈前，新月一身縞素姍姍來遲，就是靜妃，諷刺新月與皇后姐妹情深，卻不僅不守在未央宮，反而來得最晚。
說不定，靜妃早發現了新月對我的虛情假意。
還有，聽靜妃的意思，當初讓馮婕妤服用過量的催產藥，也並不是她的初衷，而是鑽進圈套，被人利用了。
被誰利用了呢？
難道，我一直誤會了靜妃，她只是表面上咄咄逼人，心直口快，卻並沒有害人之心？
不管怎麼樣，今天這場意外，倒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如果能從此與靜妃交好，那麼我往後的路，應該會好走一些。
正想著，忽聽靜妃心有餘悸道：“本宮原本就禁止崢兒到冰上去玩，太危險了，這不就出事了……都怪二公主，是她約著崢兒出去。結果崢兒去了御河邊，她反倒被淑妃帶著，去言貴妃宮裡找二皇子了……”
剛才急著救孩子們，我無暇想太多，這會兒聽到靜妃的話，我才醍醐灌頂般想起來：新月親生的二公主蕭玫，和言貴妃親生的二皇子蕭嶼，往日也最喜歡到冰上去玩的，怎麼今天剛好就沒去？
冰面那麼厚實，為何會突然裂開呢？
還有，新月和言貴妃，今天湊在一起，不就是想要避開什麼嗎？
我望向靜妃，神色凝重地說道：“靜妃娘娘，今天的事有些蹊蹺，那冰層，足有一尺來厚，平日裡孩子們經常去玩，也沒見出事……您是不是悄悄派人過去看看，可有什麼不妥？”
靜妃愣了一下，臉色瞬間變了，低低地罵道：“賤人！”
她立刻走到門口處，揚聲叫來一個內監，輕聲交代了幾句。
內監諾諾應著，轉身出去了。
靜妃又折身回來，坐在榻邊的椅子上，沉默不語。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後，那內監腳步匆匆地回來，手裡，還用帕子包了一塊冰塊，急切地對靜妃道：“娘娘，果然不是意外……皇子公主們落水的地方，冰面被人鑿薄了。奴才特意撿了一塊冰拿回來，您看看，還能看出痕跡呢……”
我探身望過去，內監手裡拿的這塊冰，確實要薄很多，上面還有被硬物鑿過的痕跡。
怪不得呢！
在寬廣的御河冰面上，把其中某個地方的冰鑿薄，就相當於挖了個陷阱。
事發前不易被人發現，事發後也容易被忽略——冰面碎裂，乃是常有的事。
想想看，數九隆冬，落入冰冷的御河……如果不是我今天剛好路過，又剛好關注著他們，及時施救，三個孩子即使不被淹死，也要凍出個好歹來。
我之前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害死我之後，兇手又開始對我的孩子下手了。
兇手……兇手是誰？兇手還能是誰！
三個皇子，唯獨言貴妃的二皇子蕭嶼，今日沒去冰面上玩。
和二皇子在一起的，是新月親生的二公主蕭玫。
新月，言貴妃……果然是她們！
靜妃奪過那塊冰，咬牙切齒道：“好啊，這個賤人，陷害本宮就不說了，竟敢對崢兒下毒手，本宮饒不了她！”
那內監畢恭畢敬道：“娘娘，奴才已經讓人把坍塌碎裂的冰面圍起來了，防止有人銷燬罪證！”
靜妃點點頭，把冰塊交給內監，示意他退下。
內監離開後，靜妃轉過頭對我說：“看到了吧，淑妃有多狠毒，讓二公主約崢兒，把崢兒騙到御河上去，她再帶著二公主去言貴妃的宮裡……不僅要害死崢兒，連皇后親生的大皇子和長公主也不放過……”
說著，她的唇角浮上一抹諷刺的笑容：“皇后娘娘若是泉下有知，定然追悔莫及……把顧新月這個毒婦當成好姐妹，恐怕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愚蠢的事！”
靜妃的話，像在我心裡塞了一團火苗似的。燒灼般的疼痛，讓我幾乎無法呼吸。
靜妃卻沒注意到我的異常，重又坐在榻邊的椅子上，兀自說了下去：“淑妃算計本宮不是一次兩次了，馮婕妤難產，就是本宮中了她的圈套。
本宮和馮婕妤一同進宮，之前關係一直挺好的。馮婕妤臨產前，本宮有事去淑妃的霽月殿，那天她剛好從外面請來一位郎中，據說是千金聖手。閒聊間，郎中說起自已有祖傳的催產秘方，可縮短分娩時間，減少疼痛。
本宮生崢兒時，疼得死去活來，差點兒命都沒了。就想著為馮婕妤討了方子，讓她少受點兒罪。誰能想到這是淑妃的陰謀，假本宮之手害死馮婕妤，一石二鳥……幸好皇后娘娘帶太醫及時趕到，救了馮婕妤母女的命。
要不然，一屍兩命，這罪孽，本宮只怕是到下輩子也贖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