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綰蘭戴上刻靈珠,在路上走著,清風拂過周圍的綠葉,簌簌地響。
迎面走來一個戴面具的男子,面具既不是由玉石金屬等材質製成,由皮革和數十種鳥羽拼接而成,美得更像林中所有最珍貴的野鳥。
一種黯然銷魂的生機在羽毛拂過空氣的瞬間透著乾淨的光。
身材高挑,消瘦硬挺的身子和腰線在繡金的墨綠色袍子映襯下增添一絲美感。
李綰蘭只是從他身邊走過就感覺到一種精緻到骨子裡的不俗。
是一種無需駐足回頭問姓名就能滿足的熟悉感。
她只會在內心驚歎而不去打擾對方的嫻靜,縱使在華美的樸素之下她嗅到了他的一絲狠辣。
後背插了兩把武器,素色的絲綢包裹不緊在縫隙炸出一道銀白的寒光。
李綰蘭猜測此人定身手不凡,起碼是個甲等捉妖師。
他強任他強,私底下的真實身份絕對和京都裡的大家族有關,從小就見識華美之物才能培養出這般不俗的審美。
李綰蘭羨慕,李綰蘭倒也欣賞,卻難生出恨意和嫉妒。
天底下有這般的美人兒對她的眼睛非常好。
她心裡堅定真正的美要經過後天修飾才算是真的美。
那人底子就不錯。
一個不經意的經過被她解讀出這麼多,她內心燃起一種充實的成就感。
她在五指溫泉山莊跟著同僚安安靜靜地玩了幾天,一路上都沒發現手串的痕跡。
覺得自已和別人在一起就會倒黴的怨咒在她心中升起。
她心思細膩,不代表別人也會細膩到這般去配合她。
何況在多數人眼裡的細膩只配分配給那些能拿捏他們能給他們好處和利益的人。
李綰蘭顯然不是值得別人去攀附的人,不合群,心軟細膩,往往是第一個被犧牲的人。
每次執行任務同僚動刀動劍她在旁邊彈琴,因此最大的功勞也會被同僚搶走。
撫琴的作用永遠會被在團隊裡最小化,不服眾,所以才會被放在最後。
她知道那些同僚在動手時的認真的執念不比她要少,刀劍使多了對心神也是一種消耗。
關於晉升的資歷,她預料到搶不過別人,去搶顯得她小丑,所以通常不與他們爭。
可悲又可恨,她被夾在這種位置如履薄冰地維持表面的和諧。
剛回家她就沐浴焚香再品一品這價比黃金的軟沉香。
腦海中又浮現出今日豔遇的男子模樣,越想越覺得自已也不算可憐,還能有幾天神仙日子能過。
“呼~真是好東西~”
她吊著茶杯讓溫熱的茶湯經過空中的冷卻抵達到她的口腔,每天她也只敢喝一點點,院長給的量也不算太多。
這類珍寶勝在精勝在稀少,她的軀體和氣息在軟沉香的作用下得到一種沉穩有致的治癒。
婢女妙妙端著一個方正的木盤子,盤子上邊是一道聖旨,妙妙小聲道:“小姐,昨天宮裡來人,老爺替小姐接了旨。”
“我的?我瞧瞧。”
聖旨的沉甸甸的,手感絲滑,在她閱讀完畢後,心裡更麻了。
碎碎冰徹底被碾為灰塵,這是一道簡單的婚書。
陛下賜婚她和當今的四皇子明日成婚。
四皇子是何許人也?是前些日子才被皇帝關三個月禁閉的人。
此刻皇帝又特意給她和這位四皇子成婚,那豈不是需要她去消化父子間的不滿!
這禮朝的皇室暗流深不可測,今日還稱一聲兄弟,下一秒說不定就在朝堂上相互使絆子。
朝堂之事京都以外的地方自然是隻有當官的知道,放在京都,便是滿城皆知,而更加真實詳細的版本則會在各個黨派中流傳。
李綰蘭捧著聖旨坐在地上發呆,心亂如麻。
靜止良久才勉強支撐自已站起來。
“小姐...小姐...老爺說這聖旨成婚那日還要用。”
妙妙早已經猜到李綰蘭的反應,將聖旨收拾好退出房間。
心裡嘀咕著自已跟著一個沒用的主子,明明就是一件美差事,李綰蘭倒擺起架子。
若她能有這樣的好婚事,她高興還來不及。
收拾好聖旨,她喝了碗茶,去庫房給李綰蘭再確認明日的物品。
“妙妙,這些都是主母選出來的嫁妝?”
“嗯,老爺說了小姐美名不如其他幾位小姐但同皇家辦喜事總不能苛待了小姐...”
用各式錦盒裝好的瓷器首飾,任意挑選幾個都能發現其中設計動用了巧思,三大箱子的綾羅綢緞,上等的鞋襪和翠玉鐲子...
將李綰蘭看得眼都花,主母是她的生母杜氏,但總是不知緣由地偏袒其他孩子。
對李綰蘭的管教非常嚴苛,李綰蘭偶爾覺得母親就是想將她雕刻成母親眼裡的大家閨秀。
李綰蘭九歲受不了母親的管教和母親吵架,兩人的觀點不同,無法達成一致,李綰蘭也達到不受母親庇護的局面。
母親希望她能成為一具精緻的娃娃,在女眷中受大家歡迎,給杜氏長臉面。
杜氏的孩子向來是京都中最出色優秀的,溫和雅緻,賢德美麗。
李綰蘭看不清人群中那些苦難和讚美,大家似乎都被一種看不見的絲線牽住,李綰蘭無法忍受聽到她們的痛苦而像母親所說的讓她們表面產生笑容內心滋生恨意。
一不做二不休,她面對不了也就乾脆很少主動去和別人做朋友。
母親說一切都是有條件的。
李綰蘭闖禍,母親不但不會替她解圍還會讓她給別人賠罪將所有的責任都往李綰蘭身上攬,罰李綰蘭去給對方賠罪。
她淡漠地看著滿盒子的珠寶,發覺這些如冰冷的枷鎖,是絲毫沒有生機的死物。
她似乎再一次被這些條條框框抵住喉嚨,如被鎖在牢籠裡的鳥兒,終日不見陽光。
“就這些?罷了,湊合著過吧...妙妙,主母睡了嗎?我想去看看她。”
“夫人身邊的秋娘剛剛來過,說夫人早早就睡下了,不見小姐。”
李綰蘭揪著衣角,心裡委屈,她希望自已與母親能有個正式的告別。
她提燈往大院去被秋娘潑了一盆冷水,杜氏讓她喝了一杯茶,什麼都沒有和她說,回過神來已經是次日清晨,丫頭婆子們都圍著她。
“小姐,該梳妝打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