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荀珃不用硬著頭皮也能端起演員的飯碗完美地演繹出頭暈腦熱,宿醉斷片的經典戲碼。
“小悅悅,我昨晚醉酒是不是特別失態啊?”
荀珃狀若無意的試探凌悅。
凌悅支支吾吾道不出個所以然,急急地指天發誓今後滴酒不沾。
“無妨,是我自己貪杯所致,與你無關.”
荀珃強忍著笑意將凌悅的手壓了下來,鄭重道:“我信你.”
荀珃沒想到,一句“我信你”非但沒把人給哄下來,反而讓人越發的激動了……喜極而泣的凌悅雙眼放光。
荀珃有理由懷疑,下一刻她就會撲上來,照著自己的臉重重地親上幾口……“額~”荀珃惡寒地打了個冷顫,“別,打住,不許哭.”
開什麼玩笑?荀珃長這麼大,最不擅長的就是哄人了。
昨晚,哄著哭哭啼啼的凌悅入睡,簡直快要了她的老命。
如今,她可不想舊事重演。
斂了笑,板著臉,威脅道:“你要敢哭,我就不要你了.”
簡單粗暴,但行之有效。
凌悅當即收了哭腔,一溜煙兒跑去了膳房。
荀珃被凌悅容易滿足的歡快感染了,心情也跟著變得愉悅起來,喝著沒有幾顆米粒的清粥都覺得比往日香甜。
“小悅悅,收拾一下,咱們出趟門.”
凌悅聞言突然警覺起來,“出門做什麼?”
因著荀珃的特殊身份,凌悅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放她出去拋頭露面的。
一旦荀珃女兒身的秘密在人前暴露,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當然是你家公子我要去尋找商機,賺很多很多的銀子,給你這個討人歡喜的小機靈鬼兒買很多很多好吃的啊.”
荀珃捏了捏凌悅的鼻尖,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荀珃無疑是好看的,所以,即便凌悅明知男子青衫下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嬌娥,還是不禁羞紅了臉。
“公子,又打趣我.”
嗔怪地瞪了荀珃一眼,凌悅鄭重道:“銀錢的事兒公子就別操心了,有我呢……”荀珃一猜準又是:您就只管看書習字,將來考個狀元公,入朝為仕,光耀門楣……荀珃可沒有做女駙馬的打算。
她惜命的緊。
“女狀元?那可是欺君之罪,要殺頭的.”
荀珃一抹脖子,凌悅當即禁聲。
在凌悅開口之前,荀珃先發制人,一把將凌悅錘在身側的手撤了過來,不由分說地將她胡亂地捆紮在手上的黑布條一層層地剝了下來。
遮掩除去,暴露在視線裡的是一雙佈滿皸裂,紅腫潰爛的傷手。
荀珃:“如果不是我自己發現了,你還準備瞞我多久?”
凌悅:“公子……我……”未語淚先流。
“凌悅,光憑你自己賣苦力,是養不活我們兩個人的.”
荀珃不疾不徐道出實情。
“公子……”“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
放心吧,他們既然敢明目張膽地把我丟在這裡,斷我供給,便是打定了主意要讓我自生自滅,又怎會在意我究竟是不是荀家的嫡子,日後能不能繼承家業呢.”
“況且,如今咱們已然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最差也不過如此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還有什麼可怕的.”
荀珃說的有理有據,凌悅無從反駁,偷偷地抹了一把淚,算是預設了。
感受到頭頂的輕撫,抬頭對上荀珃溫和的笑意,凌悅惴惴不安的心剎那安定。
荀珃換了一件衣料普通的天青色衣衫,隨手拿了一條同色系的髮帶,將長髮簡單的束起,邁著四方步,帶著受氣小媳婦似的凌悅出了門。
對於換得了燈泡,修得了電腦,打得了小強,擒得了流氓的當代女漢子荀珃來說,女扮男裝簡直不要太容易了。
穿過喧鬧的大街,荀珃選定了角落裡一個不起眼兒的茶寮,點了一壺清茶,就著一碟五香瓜子,一碟蒜茸花生,優哉遊哉地聽著說書人瞎白活兒。
茶水續過兩輪,眼見著暖陽西沉,所謂的商機還沒有著落,荀珃依舊坐得穩如泰山,凌悅不由心急如焚。
“公子,咱們接下來去哪裡啊?”
“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等.”
荀珃成竹在胸,不急不躁地倒了一盞茶,推到凌悅手邊,“嚐嚐這盞新茶,比之前那個好喝許多.”
誠然,凌悅哪有閒情逸致品茶啊?但看著荀珃難得展顏,凌悅終究是不忍心潑她冷水,毀了她的好心情。
就在凌悅盤算著明天要多接些漿洗的活計的時候,荀珃突然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喊了一聲“大好的商機自己送上門來了!”
便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出了茶寮,順手捎上了特意從家裡帶出來的那一小壇梨花雪。
待凌悅付了茶錢,急急忙忙追上去的時候,只見街上一陣雞飛狗跳。
細看之下才發現竟是一匹瘋馬自城門那邊疾馳而來,直直地朝著行至街心的荀珃奔去。
“公子,小心後面,快躲開……”凌悅在後面快要喊破了喉嚨,荀珃卻仿若未覺,仍舊慢悠地往前走著,不時嗅嗅手裡的梨花雪。
馬蹄聲聲敲在荀珃的心頭,明明心裡怕的要命,卻半步不敢退縮。
近了,更近了……荀珃在賭,賭自己沒有猜錯劇情,賭系統世界還想繼續玩下去就不敢真的收了她的小命,賭他不會袖手旁觀。
軟鞭一甩,瘋馬伏誅。
酒罈應聲墜地,碎成無數片,滿壇的梨花雪一滴不剩餵了青磚地,空氣中酒香瀰漫,遮蓋了血腥氣,醉人心脾……雖然小腿被鞭子末梢不輕不重地掃了一下,雖然有些狼狽的跌在了地上,雖然梨花雪灑了一地……那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賭贏了。
“荀珃,算你狠!”
耳邊傳來某系統氣急敗壞的奶音暴擊。
“彼此彼此.”
荀珃心裡笑嘻嘻,不客氣地予以“溫和”反擊。
某系統:“……”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被荀珃氣到自閉。
一雙白的有些過分的玉手緩緩地伸到眼前,荀珃順勢抬頭,視線滑過那人優越的下顎線,薄厚適中的紅唇,挺括的鼻樑……猝不及防地對上那雙好似綴滿星河的瑞鳳眼,荀珃的心不受控的悸動。
當自己構造的世界觀化為實質,只有化腐朽為神奇的驚歎。
但當自己一詞一句造就的紙片人,化為有血有肉的鮮活生命體,端端正正的站在自己的面前,眸光關切的看著自己……嗯~視覺、心理上的雙重衝擊不是一般的大。
尤其對方還是楚淵,那個自己曾經百般“苛待”的楚淵。
荀珃先是心生愧疚,而後忍不住想:他如果知道讓他命運多舛,歷盡人間困苦的人就是我,他會不會拿鞭子抽死我啊?“哼……”某系統不鹹不淡道:“如果是我,你早被鞭屍八百回不止了.”
荀珃默默地賞他一記眼刀大,瞬間清空腦子裡那些有的沒的,挑釁似的將手搭在了楚淵的掌心。
手背白嫩,掌心溫熱,關節處的薄繭營造出磨砂的質感……手感不錯。
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白月光被荀珃揩油,某系統再次氣到自閉,n+1次想打爆荀珃的狗頭。
目的達到,荀珃不再耽擱,與楚淵來了個“兄弟式”的雙手交握,借勢而起。
“在下荀珃,多謝公子出手相救.”
荀珃端端正正地行了個謝禮。
此時的楚淵尚且天真年少,未經世事摧殘,當眾受了荀珃一禮,竟然意外地染紅了耳尖兒。
“只是……在下今日出門匆忙,唯一傍身的佳釀還……眼下著實拿不出其他像樣的東西來酬謝公子……”荀珃趁機賣了一把慘。
“舉手之勞,不必言謝.”
楚淵本就未求回報,更不想荀珃為難,淡淡落下一言,瀟灑地轉身離開。
“公子,您不能走.”
凌悅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擋在了楚淵的身前,截斷了他的去路,仰著小腦袋,“您救了我家公子的命,就是我們的恩人,我們必需重謝.”
凌悅回想起剛才驚險的一幕,就忍不住一陣後怕。
“沒錯。
讀書人最重禮義廉恥。
公子今日出手相救,若在下無動於衷,豈不是有違禮教,有辱斯文……”荀珃說起瞎話來一套一套的,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
“荀公子當真不必如此客氣。
在下還有急事,就先走一步了.”
耳尖的紅色蔓延到整個耳廓,少年楚淵耐心告急,長腿一邁,混入人群。
不愧是我“兒子”,怎麼就這麼奶萌可愛不自知,招人稀罕,惹人疼惜呢。
某系統終於逮到了機會,一個大白眼狠狠地甩在荀珃溢滿慈母笑的臉上,毫不客氣地捅刀子:“最後,還不是都被你給毀了.”
荀珃:“……”這天聊不下去了。
“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這個小不點兒一般見識.”
荀珃頭一次懟人懟的有點兒心虛,生硬地結束話題,去追楚淵。
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也不敢真讓楚淵就這麼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他比誰都清楚,若是荀珃錯過了眼下這個大好時機,日後再想接近楚淵就難了。
那楚淵的命軌……為了楚淵,某系統默默地認慫,暫時放了荀珃一條生路。
“公子別急著走啊……在下還不知公子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呢。
待日後備下厚禮,該如何登門道謝啊.”
荀珃一把揪住了楚淵的衣袖,生生把人從裡三層外三層的人堆兒裡,拖回了跟前。
某系統掃了一眼荀珃弱不禁風的小身板,心道:人不可貌相。
荀珃一激動,扯到了腿上的鞭傷,鮮血瞬間浸透衣衫,疼得她眉頭緊皺,“嘶~”直抽冷氣。
“你沒事兒吧?”
“有事兒呢.”
委屈巴拉的小表情,欲言又止的看著你,任誰也拒絕不了吧。
於是乎,少年楚淵非但沒能成功脫身,還迫不得已攬下了送重度傷患回家的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