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些畫面，一些感覺像是已經過去了很久，卻依舊鮮明地停留在他記憶中的畫面。

那些東西對他來說意義極為重大，所以即使是現在，當初的一點一滴也像是昨天剛發生的事情一樣，沒有絲毫的模糊。

“……這是什麼？”

門內說話的人年紀看上去要比他們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大不少，人中上長著茂密的灰黑夾雜的鬍鬚，眉毛和頭髮的顏色也跟鬍子差不多，臉上能看到很清楚的歲月留下的痕跡。

如果說老大的眼睛瞪誰一眼，誰就可能因為害怕而手腳發軟走不動路的話，門裡這個老男人也不遑多讓。

在老大的注視下，他從玻璃窗裡露出來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怯意，反倒是慢條斯理地又打量了照片一眼，仍舊沒有開啟門的打算，似乎還在等待老大給他一個他覺得能夠接受的合理解釋。

“老大……”

旁邊拿相機的年輕男人有些看不過去，感覺一直壓在心底的火氣冒了上來。

他的兩條粗眉扭到一起，雙手緊捏拍立得相機，快要沉不住氣了。

“你不認得照片上這個人？”老大沒跟身旁的人說話，依舊目不轉睛地盯著門裡的人，“他身上穿著的，可是這船上統一發放的制服。”

誰知門裡的人聽完這句就笑了，“這照片拍得黑漆漆一片，誰能看得出來上面的到底是誰啊？而且就算這人身上穿著制服又能怎麼樣，那是衣服，不是什麼禁錮，既然能往身上套自然也可以脫下來，那麼不就是誰都能穿在身上了嗎？”

很顯然，對方並沒有想要開門跟老大好好談一談的想法。

老大也感覺出來了，“嘖”了一聲，不想離去，“章綽，我當你是我們的僱主才對你客客氣氣的，跟你好好說話，你要是這個樣子繼續有意隱瞞並且不願意交流的話，那我們之間就沒有什麼可以談的了，到時候真出了什麼事，你出現了任何損失……”

“這是你們需要思考的事情嗎？”

沒等老大把話講完，門內的人就直接揚聲打斷了他。

老大聞言眼睛一瞪，嘴巴張了張，一時間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你們是我僱來的武器，是我處理麻煩事情的工具，這不是一開始我們就達成的共識嗎？”章綽的那雙眼睛就那麼睨著老大，當中感受不到一丁點的尊重，“你當時也是在明確知道這點的情況下，與我籤的合同不是嗎？那麼現在你們要做的就是，趕緊把那些跑出去的麻煩東西處理掉，不要影響到我的客人，也不要影響到我將來的生意，其他的，不需要你考慮，那不是你的工作範圍，你說對嗎？”

“將來？”老大聽到這個詞冷笑了一聲，“你要是這樣，這船上說不定就沒什麼將來了。”

聽到這句話最先表現出驚訝的，不是章綽，反而是站在老大身旁的年輕男人。

他一下子瞪圓了自己的眼睛，往旁邊冰冷的牆壁一靠，拉開一定距離觀察著自己的老大，像是不理解這樣一個人為什麼突然說這種話。

“你什麼意思？”

似乎是不喜歡有人隨口定義他的未來和生意，章綽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不悅的表情，眼角的皺紋也因此加深了不少。

“是，我們確實是你僱來的工具，確實只需要處理一些簡單的事情，但我不是一個人來的，我是帶著我的下屬來的，我要對他們每一個人負責，我來好聲好氣地想要找你商量，也都是為了他們著想，該做的事情我們自然會做，但這並不代表我們要去面對一些無法解釋且說不清楚什麼時候到來的危險！”

老大的聲音越說越大，最後一個字吐出來，聲音都在狹窄的空間中迴盪。

他似乎是怕章綽又把話題轉移開，於是看到對方剛張開嘴，就立刻又搶先說道：“昨晚的突然停電真的是正常現象嗎？停電之後我就跟著你船上的人去檢視了電力控制的地方，對方當時的舉止很奇怪，像是看見了什麼一樣，可惜我跟他之間有一段距離，等我想要靠近檢查的時候，電力系統已經被重新啟動了，而那個地方只有一個出入口，就是我站著觀察的地方，我沒看到任何東西從我旁邊出去，但是那個人的表情絕對不是作假。”

“或許你會說演戲，可那人真要有那麼精湛的演技，我只能說把他放在你船上實在是屈才了，”老大吸了一口氣，又繼續說，“我見過太多人了，我分辨得出來是真實還是撒謊，後面半夜，我手下的人看到的同樣是你船上的員工，起夜去上廁所，也像是看見什麼東西似的，出了廁所之後並沒有直接返回休息室繼續睡覺，而是繞到了客房區的外面然後一直到了後廚附近，又像是被驚嚇到之後快速跑了回去。”

“他是去做什麼的？這船上的每一個員工會不知道你安排了我們這些人，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以防他們做出什麼影響你生意的事情嗎？”老大把壓在玻璃窗上的相紙重新捏回了手裡，“可那個人一下子跑那麼遠，又狂奔著回去，那一刻他腦子裡絕對沒有空閒去思考這些，那麼是什麼事情讓他做出這種冒險的選擇的？他們全都靠你給的錢吃飯，養家餬口，沒有誰傻到在這種事上做危險的嘗試。”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的話，老大像是終於把心裡擠壓著的情緒釋放了出來。

他蹲下身，將相紙順著門下方的縫隙緩慢地推了進去，才又重新站起身與章綽對視，“這些發現讓我一直覺得很奇怪，我解釋不清，直到真的有人就那樣沒有徵兆地在我面前斷氣，儘管我現在也說不清楚這樣的事情為什麼會發生，但至少有一點我是明白的，這船上出現了問題，你既然不想跟我坐下來好好談談這個事情，那麼我就把話在這裡說清楚。”

門內的章綽低頭看了一眼從門邊塞進去的相紙，並沒有彎腰去撿，而是依舊用不變的表情看著老大。

老大伸出食指，在玻璃上使勁戳了兩下，“該做的事情我們一定會完成，這是職業素養的問題，但如果真的發生什麼意料之外的事情，那我一定會以保證我手下人的安全為第一的，畢竟是你——現在不願意交流對我們有所隱瞞的，那到時候就不要怪我不講什麼合作誠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