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料峭的寒風也擋不住三月的暖意,建安城郊的隴翠庵山下,雜亂而熙攘,小販的叫賣和著黃腹山雀的嘰喳,前來許願、還願的香客低聲和信仰交易。
庭下的少年將摺扇繫於腰間,這一身打扮似與這乍暖還寒的氣候不相協調。
“崔兄好雅緻”紅衣少年勒馬遙問。
“盧賢弟,好久不見。”寒暄之間,馬上少年已立於庭前,這一紅一白建安好兒郎,行走之間很難不引人駐目,白的是立如芝蘭玉樹,笑似朗月入懷,給寒意的春風增了幾分甘甜,紅的亦是少年春衫薄,自在恰如風,從他身邊看去,有少女含羞的偷望,有老媼讚歎的點頭,有孩童崇拜的仰視……
“姑娘,可要求一簽姻緣?”算命老者問向我,見我穿著不俗雖不是時興的花樣,布料卻是上乘,料定出手不凡。
我洞察其心意淡淡回“世間之事,豈是一隻籤能解。”老者便不多言,這話卻讓迎面的少年聽見“崔兄,今日竟看到無事也登三寶殿之人。”話雖如此,紅衣少年並無冒犯之意,未曾想到我開口問“不知閣下今日所求為何?”紅衣少年尚未開口,白衣少年邊說邊作揖“姑娘見諒,他久在塞外,豪放無拘,無冒犯之意還望見諒。”我並未還禮,看了一眼紅衣少年,轉身離開。
隴翠庵雖是千年古剎,坐落於京郊,但歷代為近郊平民開放,故而古色古香,不似皇家寺廟奢華寬敞,但沿途的草木漸翠,天空湛藍,我這一路上心曠神怡,不出一個時辰,便也回到京城。
京城的繁華在屋宇連錦下,在街巷寬敞阡陌處,在行人忙碌而和善的臉上,如今的建安一點也看不到那場戰火的斷壁殘垣,五年的時間草兒青了又黃,黃了又青,彷彿一切都未發生。
“姑娘,濟生堂到了。”車伕的話把思緒拉回現實,整理一下匆忙下車。
“許久不曾嘗過仙客居的佳餚了,果然還是記憶中的味道。”抬眼見崔兄並不言語只向下望,順著目光見馬車豪華,僕從眾多,停在路邊,款款下來一位身著華服,珠翠絢麗的少女,雖看不到正臉,但遙想也是位佳人。“你剛回京,還未見她吧?”白衣繼續說道“她是王家三小姐”。
紅衣少年回憶起了,但和印象中的不甚一樣,只因少時曾進宮為皇后姑母賀生辰,宴席間玩耍時大人們打趣的說二人年齡相仿,不如定個娃娃親吧。白衣閒談道“王家似乎有意打探你的訊息,不知與這三小姐相關不?”。
“塞外自在,此次回京長則半年短則三月,也無心男女之事。”紅衣言罷,要去看看這建安的變化。
二人信步走在街上,享受著市井煙火,行至轉角的藥房,紅衣問起“何時這裡成了濟生堂?”“約是三年前吧”。除此處店面更替,其餘皆是老字號,就連小攤的武大炊餅也只是換了個新旗幟。
“今日能見崔兄,真是欣喜。”紅衣策馬與崔家馬車並駕齊驅,車內崔公子道“年前家母聽聞你要回來,早早的備下了你愛的吃食,連往日你住過的房間都清掃乾淨了”,“姑母最是疼愛我了,改日定當登門拜訪”。
濟生堂內,我低頭翻閱賬本,我看過各種醫理、內經、策論和孔孟之書,但賬本卻看不懂。“雲娘,今年的草藥尤其是肉蓯蓉、苜蓿、胡麻這幾種格外短缺”,老掌櫃嘆氣的說。“眼下止血的藥能買多少買多少,銀子不夠我來想辦法”,我簡單交代後走向後院。心想:“去年冬天北狄騷擾邊境,掠奪糧食,被我國擊退,現下也不是食物短缺之際,西域藥緊俏和漠北應該關係不大”。
“冬日病了一場,這才好轉怎麼還站在風口!”我已習慣罥煙的唸叨,雖是主僕,可我也沒什麼親人了,對她更像是妹妹。“好啦,這就回房吃藥”,見她端著藥我便識趣地接過碗說。
濟生堂坐落於京城最繁華的大街,但卻是轉角不起眼的地方,門臉兒也比別家小,甚是低調,與前院不同,後院與庫房之間我又砌了兩道牆,牆邊種了翠竹,牆面爬滿荼蘼,等到花季滿牆錦簇,香氣襲人甚是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