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玩城。
遙想四年前,我良心未泯放棄升職加薪的前程給米彩通風報信,導致自已灰頭土臉跑回徐州的情景。正是因為那次的經歷,我們兩人關係得以改善,從而有了更進一步的契機,並在這家遊戲城重新相遇。
如今故地重遊,米彩看到前面閃爍著霓虹燈,被許多小朋友圍堵的搖搖車,略微思考片刻轉頭道:“昭陽,所謂說他也想玩。”
我滿臉錯愕,所謂什麼時候學會說話了?
而且看米彩流光四溢的眸子裡夾雜著堅定就能發現,這分明是她想玩,至於為什麼會拿所謂做擋箭牌,我估計是考慮到她一個大人,不好意思加入小朋友的隊伍吧。
“你如果喜歡,到蘇州我可以買個放在老房子裡,沒必要和小孩搶。”
米彩沉默,猶豫一會道:“我不喜歡搖搖車,僅僅是懷念你曾經和我一起幼稚的場景
得,她都這樣說了,我還怎麼拒絕。
看了看圍在搖搖車前的小朋友,我長呼口氣,告訴自已是時候該發揮出孩子王的優勢了。
先拉著米彩走進遊戲城,裡面沒我想象中的人聲鼎沸,相反是空空如也,就連往日的電子遊戲裝置也不見蹤影。
收銀臺的照明燈灑在老闆肩頭,他目光呆滯盯著以往擺放著拳皇遊戲的位置,浮現出一絲不捨,未能察覺客人到來。
“老闆,門口的搖搖車還是老價格嗎?”我從錢包裡拿出二十塊錢放到臺子上。
被驚醒的老闆愣了愣,片刻後回過神搖頭悵然道:“店已經倒閉了,現在不要錢。吧檯裡還剩點硬幣,你們拿去玩吧。”
“遊戲城開了那麼多年,我記得每天都有很多人來玩啊,怎麼突然倒閉了。”我疑惑追問道。
這家電玩城在我上大學的時候就存在了,我和方圓經常光顧,此刻得知倒閉的訊息,頓時一股難以言明的感覺在胸腔盤旋。
老闆聞言抽出煙點燃道:“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現在年輕人早就不流行玩這些古早的遊戲,如今端遊,手遊以及主機遊戲佔據市場,格鬥機也就沒落了。”
米彩不懂遊戲,但能聽出老闆話裡的意思,她深以為然的點頭。
我則是另一番感受,現在我才第一次直觀體會到更迭換代的速度之快,原來過去穿著喇叭褲,嘴裡哼著Beyond的歌詞,隨處可見的事情,而今已然成為了時代的眼淚。
而自已的26歲也早已遠去,就像這家開了近十年的遊戲廳,變成了只能緬懷的歲月。
以往我們不理解老輩人的想法,認為他們是群思想落後,性格迂腐的人,現在想想,或許他們也有屬於自已的潮流吧。
時間的流逝讓無數人的青春成為了別人口裡的老古董......
老闆吐出煙霧接著道:”這家遊戲廳是我看著長大的,裡面灌注了太多心血,就像我的親生孩子,如今終究還是走到盡頭了。再有幾天就轉讓了,如果不是因為捨不得,想回來看看,你們今天還玩不成哩。”
“無論如何,我覺得老闆你開這家店是有意義的,至少以前有人在你這裡收穫了喜悅,是一代人磨滅不了的回憶。”
......
我們和老闆聊了十幾分鍾,從店裡出來。
值得一提的是,或許因為最後的話給了老闆精神上的鼓勵,他很感謝事到如今還有人願意光顧倒閉的遊戲廳,最後怎麼都不願收我們的錢,但米彩依舊趁他不注意在收銀臺塞了五十塊錢。
“站好,就算你們是大人也要排隊。”
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孩挺著嬰兒肥的小肚子,手裡拿著樹枝奶聲奶氣的維持著秩序。
米彩蹲下身揉了揉他的頭,輕聲道:“小弟弟,還要多久到我們啊?”
結果,讓人沒想到的是,小孩一把推開她,稚嫩的臉上帶著嚴肅:“禁止跟長官套近乎。”
說著就舉起樹枝緩緩敲在米彩的胳膊上,力氣很小,可由於穿的是棉衣,聽起來啪啪作響。
“長官,手下留情,這是旁邊哥哥出的主意,我是被他慫恿的,你饒了我吧,他口袋裡還有糖。”米彩躲在我身後喊道。
孩子聞言,停下手裡的動作,連坐在搖搖車上的人也下來了,眼神全都直勾勾的盯著我,來回掃視口袋,期待裡面有驚喜。
???
我錯愕的看著米彩,她幸災樂禍捂嘴止住上揚的嘴角,當真賣了一手好隊友。
在孩子們天真無邪的注視下,我坦然翻開口袋,他們見裡面什麼也沒有,頓時臉上爬滿了失望,有的甚至都撅起了小嘴。
無奈之下,我只好跑到街對面拐角的便利店裡買了幾根棒棒糖。
就在付錢的時候,一道極為熟悉微弱的聲音被清風夾雜著思念飄入耳中,令我愣了許久,以至於糖果也不合時宜的掉在地上。
想和你私奔奔向最遙遠城鎮
想和你私奔去做最幸福的人
在熟悉的異鄉我將自已一年年流放
穿過鮮花走過荊棘
只為自由之地
我很清楚,聲音的來源是出自簡薇,可現在的她應該在美國才對,此刻為何會在徐州?
思考良久無果,索性便不再去想。
我撿起地上的糖,打算原路返回,絲毫沒有想要一探究竟的想法。
即便簡薇真的回來了,自已也根本沒有理由去找她。
既定事實,我是個有婦之夫,因此不可能做出任何會傷害到米彩的行為。
走出便利店,口袋裡的手機突然傳來震動,拿出來看了看,是米彩的影片,我接通後笑道:
“彩妹,我就去街對面買糖而已,不用那麼擔心我吧?”
米彩並未理會我的調侃,而是沉默片刻道:“昭陽,莫之石哥哥剛才打電話說聯絡不到簡薇了,猜測她有可能回國了,想讓我們留意下。”
我懵了,自已兩分鐘前聽到的歌聲,這邊馬上打電話詢問我知不知道簡薇的訊息,事情發展未免太巧了。
儘管如此,我還是一五一十道:“這段時間我們倆幾乎形影不離,你沒見到,我肯定也沒見到。不過就在剛剛我好像是聽見了簡薇的聲音,不太確定。”
米彩想了想道:“莫之石哥哥似乎很著急,我抱著所謂不方便走遠路,要不然你去看看?”
“我去可以,難道你不擔心?”
“你是我老公,我有義務相信你。”
“那好,我儘快趕回來和你一起坐搖搖車。”
米彩舉起所謂的小手揮了揮,柔情道:“我們等你!”
......
結束通話了電話,我順著歌聲的方向沿路追去,為了早點把解決問題,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朦朧中隱約見到了那道刻在記憶裡的背影。
可無論我如何追趕,背影始終未曾停下。
背影似乎有意在往錯綜複雜的巷子裡走,每隔一會,我便尋不到她的蹤跡,只能盲目遊蕩,直到站在一處空曠的公園。
藍色紫羅蘭是歸屬於3月至4月綻開的花朵,此刻不知為何卻在寒涼二月點綴了花壇。
經過這些年養花心得以及小筠偶爾的科普,我知道花語是代表了思念和遺憾。
茫然四顧,視線內再無那道身影。
驟然間,路邊鳴笛的汽車把我拉回現實,回頭望去,我彷彿看到了,看的不真切,背影像她,但又不同。
她似有所感,也朝這邊望來,可天公不作美,恰在此時,灑水車猶如鴻溝攔在我們中間。
我剛要跨越馬路來到對面,車離開了,背影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