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你為什麼來草原不去海邊?”陸柏遠用手扇著風,他安置好行李,走我身邊,我的臉被他捏起,我含糊不清的說:“因為好跑。”
“你說什麼?”陸柏遠放開我,鼓弄起酒店裡的燒水壺:“幸好我們都不喜歡喝開水。”
我心虛的搖搖頭,小聲說:“沒什麼,我只是覺得海邊人太多了。”
陸柏遠點了點頭,算是認同我說的話:“夏天海邊確實人很多,會耽誤我們的私人時光的。”他呈現一個“大”字形躺在床上,故作可憐巴巴的眨了眨眼:“對吧。”
我悻悻的笑了笑,慌張之間打碎了杯子,“Duang”的一聲巨響,我急忙蹲下來,打算用手將它們拾起,破碎的杯子裡映照出我和陸柏遠殘缺不平的臉。
破鏡可以重圓嗎?一切可以重新來過嗎?
陸柏遠蹲在我旁邊,我看見他用紙巾細緻的包起那些碎片,他拉過我的手,仔細的檢視,像是在翻閱什麼絕世珍寶有沒有缺陷一樣。
“笨蛋,”陸柏遠用手敲敲準淮安的額頭,無奈的笑:“用手不怕傷到嗎?要用紙包起來,手才不會受傷。”
我的眼睛和他真誠的眼睛在一瞬間重合,我心虛的揉了揉鼻子,移開了視線:“對不起。”我低聲跟他道歉。
我惹了麻煩,我想來草原的真正原因,我瞞著陸柏遠做出的慎重決定,都該道歉。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窗外夜色已濃,風呼呼的聲音聽起來令人膽寒,陸柏遠壞笑著躺回床上,拍了拍他身邊的位置:“安安,怕不怕?”
我聽出他的意有所指,品出他的一語雙,我紅著臉,佯裝惱怒的瞪了他一眼:“混蛋。”
陸柏遠居高臨下的壞笑,他穿著黑色的睡衣,和酒店的白色床單形成赫然相反的對比,勾勒出他的身形,他想,準淮安是太過可愛的,準淮安思來想去,最後也只憋出個“混蛋”來罵他。
“睡覺了。”我匆匆的跌進另一張床的被褥裡,陸柏遠關掉房間裡的燈,我死死的捂著發紅的臉頰,用力平穩的呼吸著,企圖在一片漆黑裡鎮定下來。
“準淮安,你真的不想和我同床共枕嗎?”陸柏遠的聲音在我耳邊炸開,我激靈的打了個抖,義正言辭的拒絕他:“不要,快睡覺。”
沒有人教過我男生和男生之間怎麼做,會很疼嗎?如果陸柏遠不喜歡怎麼辦?我看抖音上好多人說的,說男人只要得到手了就不會在珍惜了。
但是,但是這樣的話也可以和陸柏遠變得更親近一點,抖音上也說了風浪魚越貴的。
可是我已經決定離開,再這樣和陸柏遠卿卿我我的,是不是不太好啊。
我欲哭無淚,把臉埋進枕頭裡,糾結的想要大喊大叫,卻又因為丟臉而被迫停止行動。
“哎呀啦,這有什麼關係,你不害怕,那我害怕咯。”悶熱的空氣終於透出一點縫隙,我愣了愣,發現陸柏遠正壓在我身上。
“山不來找我,我就去找山。”陸柏遠居高臨下的咬著嘴唇,我左搖右晃的掙扎,陸柏遠一隻手扶住我的腰,另一隻曖昧的在我腰上方留戀:“不許動!”
他捏我的腰威脅我。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小心翼翼的拉著他的手求饒:“那,我們輪著來好不好?”這樣如果陸柏遠討厭我,我也就可以有理由討厭他了。
陸柏遠聽到準淮安這樣的一番話,有些訝異,壓不住嘴角的笑容:“安安,你也太可愛了。”他從準淮安身上下來順勢躺在準淮安的身邊。
“你討厭的話,我才不會逼你,你直接拒絕我就好了,我又不是禽獸。”我能感受到他就在我的身邊,我聽見他輕輕的呼吸聲:“不管是誰只要是你自已不願意的事情就不要去做,即便這個人是我,你知道嗎?”陸柏遠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憂傷,我張開嘴,想說些什麼,又被他調笑的話打斷:“當然你要是願意讓我做這個禽獸的話我樂意之至。”
我覺得開心,笑出聲音,他也跟著我一起笑,笑著笑著,他突然問我:“安安,你當初為什麼會喜歡我?”
我搖搖腦袋,其實這個問題,我也想不通。
“我也說不準,甚至有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喜不喜歡你。”我在黑暗裡摸到他的手,幾經掙扎,我親了親他的手:“高一新生晚會,我幫你搬凳子的時候被你的長相驚豔了一下,你去臺上彈架子鼓,我生出一種很奇怪的錯覺,就是我會和眼前的這個人糾纏好久的錯覺。”
“也許是命中註定。”陸柏遠回吻住我的手。
我輕輕點頭。
沒有什麼所謂的命中註定,在那之後,我偷偷留意你的資訊,傻到在百度上搜尋你的名字,千方百計的想在你眼前湊數,你的事情才會一次次的被我知道,我也才會一次次的變得更喜歡你。
我知道你有在偷偷的喂流浪小貓小狗,知道你即便滿臉不耐煩也會正經的站直罰站,知道你會因為為了女生打抱不平而跟別人打架,知道你根本就不是一傳十,十傳百的謠言裡的那種人。
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
“你不問問我為什麼會喜歡你嗎?”陸柏遠好像很失意的樣子。
我不覺得陸柏遠喜歡我,不對,是我不覺得陸柏遠喜歡準淮安。
陸柏遠只是喜歡準淮安用心包裝的人設,陸柏遠從來沒有開啟過這層外衣,不知道里面的人其實骨子裡有多麼惡臭,身上又有多少血跡淋淋的傷痕。
“那你為什麼喜歡我?”我接了他的話,並且期待他的回答。
陸柏遠沒想到準淮安真的會問這個問題,他顯而易見的沉默了。
他為什麼喜歡準淮安?喜歡準淮安可以給他帶來一步步拆開成熟外衣的快感?喜歡準淮安溫柔漂亮?還是,他根本就不喜歡準淮安?
他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並且被自已嚇到了一跳。
我等著他的回答,等不到。
寒冷的北方等不到追逐溫暖的喜鵲。
我苦笑,把臉埋進被子裡。
早就說過了,有時候答非所問,就是答案。
我迷迷糊糊快要睡著的時候,好像感覺到陸柏遠偷偷親了我一下,並且把我攬進他的懷裡,他用手輕輕拍著我的背,好像是在哄小孩一樣哄我睡覺。
我悄悄紅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外面已經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草原沾染了水的顏色,雨線在大草原裡顯得格外清晰,我卻沒見陸柏遠。
我不由自主的又想起那個夢,陸柏遠離我越來越遠,這才本該是命運的軌跡。
我掙扎著從舒適的被窩裡逃脫,環顧四周,卻沒看見陸柏遠,眼前逐漸模糊,我恍恍惚惚的發現眼前好像多了一個人影,那個人影模糊眼熟,我看不見他的臉,只是憑感覺,我感覺他好難過。
他雖然沒做任何動作,只是定定的站在那裡,可是我卻覺得他好難過。
這種難過的情緒,與生俱來的懸掛在我的心尖,呼吸急促,我大口的喘著氣,把臉埋進被子裡,憋的臉頰發燙。
我不知道我在幹什麼,陸柏遠又去了哪裡,還是說,這只是我的一場夢嗎?
陸柏遠此時正在房間門口,他頭上溼漉漉的,手裡拿著熱氣騰騰的早飯,他騰出一隻手開了房門,映入眼簾的就是準淮安把自已埋在被子裡的樣子。
這是在幹嗎?他笑著悄悄走近準淮安,想嚇他一跳,剛走近,卻聽見準淮安急促壓抑的呼吸聲。
陸柏遠瞬間變了臉色,他手指顫抖著,一把拽開了準淮安身下的被子,他驚魂未定的看著準淮安通紅的臉,氣急了:“準淮安,你幹什麼?你想悶死你自已嗎?”
陸柏遠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已這麼害怕,不是怕準淮安死了之後他要給他收屍,也不是怕準淮安死了之後有人冤枉他是罪魁禍首,只是他看著準淮安快要死掉,一瞬間就怕的發抖。
生命中很重要的東西要離他遠去,他近在咫尺,卻無能為力。
準淮安死了。這個想法,光是想想,都讓陸柏遠覺得極度恐慌與不安。
我抱住陸柏遠,虛弱的抬不起頭,“對不起。”我跟他道歉:“你去哪裡了?”
為什麼會這麼難呢。
我只是想要得到幸福而已。
“我去買早餐了。”陸柏遠摸了摸懷中人的柔軟的頭髮,漸漸平穩下來:“準淮安,下次不可以這樣了。”懷中人點了點頭。
他們就這樣抱在一起很久很久,桌上的早飯已經冷卻,陸柏遠頭髮上的水滴不再向下流淌,外面的雨聲漸漸變小。
我鎮定下來,不好意思的抬頭看陸柏遠,陸柏遠也低頭看我,他挑眉:“出去玩玩?”
我笑著點了點頭。
外面的天氣灰濛濛的,但是空氣中卻意外透露著一種清新舒適的錯覺。
天空一望無際,這裡的草原好像延伸到和天空中的雲彩一體,自由變換著,不受任何拘束,不被任何人禁錮,沒有任何鐐銬牽制在它們的腳上,只要它們想,他們可以變成任何樣子。
“安安,看這裡。”陸柏遠叫我,我回過頭,發現他是在橫拿著手機給我拍照,我無所適從的擺出“yes”的姿勢,被陸柏遠嘲笑:“安安,你面對我的鏡頭好不自然。”
我瞪了他一眼,不服氣的怨懟:“我哪有,別往你自已臉上貼金。”
“誰知道呢。”陸柏遠無所謂的聳聳肩:“下次拍照不告訴你了,你好彆扭哦。”他故作傷心的舉起鏡頭:“來,看著鏡頭,說——”他壞笑著像我眨眼:“準淮安喜歡陸柏遠。”
準淮安喜歡陸柏遠,那,陸柏遠喜歡準淮安嗎?
我不敢知道答案。
我沒打算配合他,我回過頭,只給他留一個背影。
陸柏遠只當準淮安是害羞,他笑著關掉了手機的錄影,追著準淮安跑了過去。
“別跑快了,等會下大雨了怎麼辦?你手裡又沒有傘。”我看著他揚了揚手裡那把純黑色的雨傘。
我突然想到什麼,用腳踢地面的草原,軟軟嫩嫩的,像是被掰軟的準淮安的思想。
“陸柏遠,明天我要帶我的傘出來。”我坐在草原上,坐在了用水滴做成的座位上。
“為什麼?”陸柏遠有些意外:“你不想跟我打一把傘嗎?”
“打一把傘太累了。”
喜歡陸柏遠好難過。
“好吧。”陸柏遠沒說什麼,電話響起,他向我表示了抱歉的神情,我眨眨眼,意思是沒關係。
陸柏遠接電話的時候沒避開我,我聽見他嚴肅的說:“他現在跟楚一一在一起?”
“楚一一的哥哥扔了什麼?”陸柏遠眉頭皺的更緊,像是聽不清對面說的是什麼:“沒關係,一個玩偶,扔了就扔了。”
與此同時,我的手機也收到了一條訊息。
“你聽見了吧?你抓的娃娃,陸哥哥可一點都不在意呢。”
這小姑娘,匿名幹什麼,我猜不出來嗎?
“嗯,我知道。”我很淡定的回答她。我知道陸柏遠是怎麼想的,陸柏遠真的就只是覺得,一個玩偶,扔了就扔了。
我想,本來就是該這樣的,我瞭解陸柏遠,知道他的性格,知道他面對什麼事情會做什麼反應。
可是為什麼這麼難過呢。
“這件事情,你來解決吧。”陸柏遠好像很累的樣子,他狠狠的捏了兩下自已的眉心:“看緊陸醇和,別讓陸醇和再害人了。”
好狠哦,陸柏遠。
我關了手機,順暢的呼了一口氣。
算了。
只是一個玩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