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衛國本想離開，聽到老人卑微祈求的話語，他心裡莫名的一痛。

老人去買了兩斤苞米麵，拎在手裡，和祝衛國出了黑市，七拐八拐來到一個大宅子前。

這大宅子祝衛國認識，是他們這裡最出名的“徐家老宅”。

這宅子後世荒廢了很久，直到徐家在臺灣的後人回來祭祖，才在政府的幫助下重新修繕了這棟老宅。據說修繕的時候，工人從地下還挖出來不少的寶貝。

隨老人進入院子，祝衛國發現兩面的圍牆倒塌了不少，一眼可見的房間門窗都是破損的，華麗的木製窗格殘破不堪，像是經歷過一場“戰爭”。

祝衛國站立在院子裡等著，老人進入裡屋不久就出來了，手裡捧著一個灰色小布包放在地上，哆嗦著開啟，裡面躺著一對綠盈盈的玉鐲子。

“小哥兒，八塊錢。”老人彎腰駝背，顫抖著伸出兩根手指，賠著笑，小心翼翼的報了一個價格，用期盼的眼神看著祝衛國。

看著老人粗糙的手，瘦骨嶙峋，只有一張皮包裹著異常粗大的指關節，上面佈滿了老年斑。

祝衛國取出一張大團結遞給老人，把地上的玉鐲子包起來看也不看，就裝進兜裡。這鐲子沒問題，晶瑩剔透，滿綠冰種，這個東西前世他妻子就央求他給買一個，花了他大幾百萬，品質還沒這個好。

老人接過錢，緊緊攥在手裡，嘴裡卻說：“哎呀，這太多了，給多了，小哥你等等。”老人說著就要再進屋。

“不用了老爺爺，這個我挺喜歡的。”祝衛國說著就從後背的揹簍裡取出一隻野雞放在地上，“送給您嚐嚐鮮。”

祝衛國再回到黑市，大慶冬子兩個人已經把所有的粉條都賣光了。看著鋪在車筐底的分票毛票，兩個人有些激動，趕緊脫下衣服蓋在上面。

祝衛國把秤還了，直到現在，宋江也沒過來打擾他，祝衛國請守門人代為轉達他的感謝，和兩個人一起去找大隊長。

大隊長和他爹祝平忠居然沒離開他們分開時的地方，還在原地等著他們。

祝衛國看到這兩人嘴唇乾裂泛白，啥也沒說，直接掏出兩個包子遞給大隊長，再掏出兩個包子遞給祝平忠。

兩個人也是餓狠了，也不問這包子哪裡來的，接過來就吃。兩個包子下肚，喝口水，這才想起來問問情況。

兩個年輕人自豪的掀起蓋在筐簍上的衣服，露出鋪滿筐底的零錢。他們還在等著大隊長的表揚。

大隊長的眼睛都被這些錢晃暈了，一時不知道怎麼說了。

五個人蹲在路邊一起數錢，一分、二分、五分的鋼鏰兒、一分、二分、五分的紙幣，一毛、兩毛、五毛的毛票兒一點一點的整理出來，最後五個人一統計，共計三百八十七塊六角四分。

“不夠四百？”兩個年輕人傻眼了。

“賣東西嘛，丟點灑點很正常。”祝衛國出言安慰。

大隊長這時才恢復正常，“很不錯，三百八十七，不錯不錯。”

大隊長原本的期望值就被供銷社劉主任給弄的很低，能賣個三百來塊錢，他很知足。

為了慶祝，大隊長大手一揮，“走，我請你們下館子。”

五個人隨便找一個小飯館，一人一大碗陽春麵、兩個大饅頭。早上吃的那個大盆菜湯，是糧站專門為交公糧的人準備的，他們公糧交了，肯定不能再去蹭菜湯喝了。

現在的時間還早，小飯館裡沒有幾個人，麵條很快就上了。祝衛國已經吃了包子，一碗陽春麵就夠了，他把饅頭推給大隊長，又把碗裡的麵條挑了一筷子到老爸碗裡。

祝平忠樂的眉開眼笑，自已的娃怎麼這麼懂事呢！

幾個人把所有的饅頭都吃光了。吃過飯，眾人又返回供銷社購買了鹽巴和醬油醋等生活必需品，連夜踏上了返村的路。獵人世家子弟，哪裡會怕走夜路？

他們走了，革委會里卻緊張的要命。幾個領導發現自已的東西被盜，卻不敢聲張。偷盜手法太厲害太乾淨了，鎖都沒破壞。丟的東西還不能見光，只能吃悶虧。所以今天的小將們發現幾個領導同時來“大姨媽”了，脾氣爆的很。

大隊長几個人返回雖然是空車，但是都是上坡路啊，五個人走了一會兒，先前賺錢的興奮勁兒就漸漸消失了。尤其祝衛國，出來的時候是堅持自已走到糧站的，後來又做了那麼多事，現在感覺腿已經抬不起來了，越走越慢，畢竟是年齡太小了。

大隊長也感覺有些疲憊，老爸就停下車，把兩個車筐拆下讓另外兩個人裝著，讓這一老一小的坐上車，他推著走。

這獨輪車不能只在一側裝有重物，否則會偏沉。如果真的只有一個人坐在獨輪車一側，另外一側就得加上配重，所以祝衛國坐的這一側就理所當然增加了一塊石頭。

三個青壯輪流著推著裝著一老一少的車，行走速度就快了很多。祝衛國在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就感覺獨輪車停了下來，他睜開眼就發現已經不在路上了。

一塊空地上，老爸三個人熟練的生起火，支起木架，掛上鍋倒上水。

大隊長就坐在火堆旁，烤著火，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這蒼老的面龐，滿是慈祥。

水開了，老爸往鍋里加了點鹽巴，扔了兩把野菜，幾個人就從掛兜裡取出乾硬的片片掰碎了投入鍋裡，食物的香味就瀰漫開來。

各自取出自已的飯缸子，從一個桶裡倒出點水簡單沖刷一下就開始分食物。

暖暖的食物下肚，疲憊感更重了，祝衛國伸直雙腿就躺下了。

一個人拎著空桶走了，不一會裝了滿滿一桶水回來，簡單沖洗乾淨飯缸子和鍋，把剩下的半桶水都倒進鍋裡重新燒開，這水是要灌水壺裡的。

水很快再次沸騰起來，把鍋取下來放在一邊涼一下，眾人又休息了一會，把各自的水壺灌滿水。

再次啟程，一路爬坡，路況就開始惡劣，為了安全，祝衛國不能再坐車了，只能跟著他爸走。

就這麼走走停停，天亮時分他們終於回到了青溪村。

“都好好歇著吧，有事過兩天再說。”大隊長留下一句話就回家了，幾個人各自回家休息。

大家都很疲憊，祝衛國因為在前半宿坐車，不太累。家裡沒人，上工上學都很忙。祝衛國趕緊生火燒水伺候他爸洗臉洗手洗腳，趁祝平忠坐在那裡泡腳的時候，大鍋底重新加一瓢水，灶臺裡又加了幾把秸稈，祝衛國從空間裡把剩下的包子都放進鍋裡騰一下。

聽到祝平忠倒洗腳水的聲音，祝衛國趕緊給他爸端過去六個包子。其實這包子從空間裡取出來還是熱的，祝衛國放進大鍋裡騰一下只是走過場。

看到包子，祝平忠愣了一下，“你哪裡來的包子？”

“啊，我在公社扶老奶奶過馬路，老奶奶給我的。”

“什麼樣的老奶奶能給你這麼多包子？”從小到大，祝平忠一次沒打過祝衛國，今天祝衛國這話讓他突然想錘這個兒子了。不會是這小子偷的吧？

祝衛國可不敢告訴他老爸，他兒子是去偷了，不過偷的可不是包子。

又累又困，祝平忠也不管了，四個包子下肚，倒下就睡。

祝衛國洗漱一下，吃了兩個包子，也去自已的窩裡睡覺了。

再次醒來，天色已經暗了，媽媽姐姐們都在輕手輕腳的忙著，看見祝衛國，三姐很高興，“小弟，快來吃包子，肉包子真好吃，爸買的？”

祝平忠經常去公社，一次也沒有帶回家好吃的。這次姐妹三個看見一鍋的包子，高興壞了。中午老媽只讓她們一人吃了一個，打發大姐給爺爺奶奶送了四個，給小叔家送了六個，說是剩下的等晚上祝平忠起來再吃。

祝衛國聽到祝平忠還在打鼾，就小聲的回答：“三姐，是一個老奶奶送給我的。”

“啥？老奶奶為啥要送給你包子？”三姐追問。

“我在公社大街上溜達，看見一個老奶奶要過馬路，我就把她給扶了過去，看到老奶奶不高興，我就把她又扶回來了，老奶奶就把她手裡拎著的包子都送給我啦。”

“哦，小弟你這是學習雷鋒做好人好事啦。”三姐點頭肯定。

“那~是！學習雷鋒好榜樣嘛。”

“噗嗤”，大姐笑了。她這個弟弟鬼機靈的很，說的話她一句也不信。

等祝平忠睡醒，一家人圍坐在一起開始吃晚飯。祝衛國看著一家人吃著從食堂裡打回來的苞米片片，喝著菜湯，就著包子快快樂樂的樣子，心裡別提有多開心啦，“我在意的人都幸福”，這就是我回來的意義。

好一頓美味的晚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