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華有些焦急地問道：“娘，東蓮嫂子什麼時候來呀？天都黑了。”
往年東蓮嫂子都會差不多這幾天來和江氏商量，江氏出紅薯、土豆種子和肥料錢，東蓮嫂子和葛大叔出地出力，到時收穫了再分給江氏一部分。
好幾年了，受他倆的幫襯，家裡的紅薯和土豆都差不多夠吃。
前天東蓮嫂子約好了今天傍晚來，哪知中午就下起了毛毛雨。
月燭也有些擔憂地嘟囔著：“會不會不來了呀？”
江氏溫柔地說道：“說不定有事耽擱了，你葛大叔、東蓮嬸多好的兩人啊。”
屋簷下的滴答聲又響起來了，那雨滴輕靈跳躍，彷彿在訴說著什麼。
東蓮嫂子收了傘，匆匆走了進來。
她迎風走得急，兩鬢都染了細碎的雨珠，看上去竟像是瞬間白了鬢髮。
東蓮嫂子滿懷歉意地說道：“江娘，我來遲了，實在不好意思。”
江氏趕忙說道：“嫂子哪裡的話，下雨就不必趕過來了，太麻煩了。”
江氏接著說道：“種子都備好了。”
江氏見東蓮嫂子一臉疲憊，關切地問道：“嫂子，你怎麼了？”
東蓮嫂子輕嘆一聲，低頭凝視空空如也的手心，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輝軍害了病，把地都賣了。”
江氏一驚：“葛大哥怎麼樣了？”
月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全神貫注地聽著。
東蓮嫂子眼眶微紅：“病是差不多好了，慢慢養著就行了，可這地.....”
江氏聽了，鬆了口氣，將身子重新坐回椅子上。
江氏安慰道：“人沒事就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東蓮嫂子默默地垂頭喪氣地靠在牆上，眼角出現了一滴亮晶晶的淚水，那淚珠順著臉頰滑落，落在健壯有勁的棕色手背上。
她滿心不甘地拍著大腿，哭訴道：“那楊氏早就覬覦久了，趁輝軍病著急要錢，把我家這麼肥的地按旱死地的價格買走了....”
東蓮嫂子繼續哭著說道：“讓我們往哪裡種？還不是逼我們去租他們家的地！”
江氏輕輕拍拍東蓮嫂子的背，試圖給她一些慰藉。
江氏低眉，內心似乎是掙扎了一會兒，起身從枕頭下摸出一個布包。
江氏真誠地說道：“東蓮嫂子，這些年你幫了我們不少，現在葛大哥病雖好了，可養病花費也不少。”
江氏開啟了布包，只見裡面是白花花的十兩銀子。
東蓮嫂子嚇了一跳，連忙擺手說道：“江娘，使不得使不得！”
東蓮嫂子著急地說道：“月華的嫁妝、月燭的學費，哪樣不是花銷啊。”
東蓮嫂子一臉堅決：“幫了我們，孩子怎麼辦？”
江氏糾正道，語氣堅定無比：
“鄰里鄉親的，相互幫襯著才能走遠啊。
“我有難處了，你幫我一把，你有困難了，我拉你一把，這才是好鄰居。”
“俗話說得好，遠親不如近鄰。”
“眼下最重要的是葛大哥的病，我也不全給，五兩銀子總是要收下的。”
月華也趕忙說道：“嫂子你就收下吧。”
月燭跟著附和：“是啊，嫂子你就收下吧。”
江氏不由分說，強硬地將銀子塞到東蓮嫂子手中。
東蓮嫂子眼眶一熱，幾滴熱淚不受控制地湧了出來。
東蓮嫂子聲音哽咽：“江娘，多謝你了。要是有辦法，我絕不會賣地！可是，現在地沒了，怎麼辦吶？”
月華眼珠一轉，插嘴道：“娘，我們這有沙土地嗎？我師父說在沙土地上種紅薯和土豆比別的地還好呢。”
東蓮嫂子抹了把眼淚，說道：“那沙地能種什麼？我家山腳下就有一片沙地。”
江氏將月華扯的謊對東蓮嫂子細細一說。東蓮嫂子本就有些迷信，這麼一聽，她果真信了。
東蓮嫂子臉上重新有了笑容：“這樣子，我回去和輝軍說一說，等雨停了就種下去，可不能誤時啊！”
東蓮嫂子高高興興地走了。
江之信氣得大咳一聲，握緊了拳頭，憤怒地說道：“欺人太甚！”
江氏連忙勸道：“爹，你別衝動。他們這樣子，一定會遭報應的。若是大海還在就好了，唉......”
這是江氏第一次在月華面前提起父親。
江氏的目光轉向月燭，滿含期望地說道：“燭兒，你一定要好好讀書。你只管好好讀著，錢我和你外公會想辦法。”
上私塾的銀子暫時夠，不過，愈到後來花銷越大，江氏的心裡也為此發愁。
江之信重重地點點頭。
月華拍著胸脯說道：“娘，我也想辦法！莊稼長大要時間，等長大收穫了我就去賣錢。”
月燭卻儼然像一個小大人似的，皺起眉毛，嚴肅地望著三個家人，認真地說道：“娘，我已經想好了，我要去經商。不是說行行出狀元嗎，我不喜歡讀書。”
犧牲家人換來的前程，他並不想要。
江氏氣得臉色鐵青，眼中滿是怒火，恨鐵不成鋼地當即揚起巴掌就要打下去。
無錯書吧月華神色焦急，趕忙伸手阻攔道：“娘！”
江之信也是一臉緊張，輕喊一聲：“丫頭。”
半晌，江氏那舉起的手在空中顫抖著，最終慢慢落下，轉而輕柔地撫上月燭的臉龐，聲音哽咽：“苦了你們了......”
江氏眼中含淚，滿是憐惜：“可憐的孩子..... ”
江氏心疼不已，緊緊地抱住兩個孩子，淚水止不住地淌下，那淚水裡飽含著生活的艱辛與無奈，淌下了一把辛酸淚。
月燭懂事地抬起小手，替孃親輕輕揩去眼淚，乖巧地說道：“娘，我一定不辜負您的期望！”
入夜，絲絲冷風順著屋子的縫隙悄悄地鑽進了屋子。江氏為孩子掖好被子，將他們摟得更緊了，眼神中透著堅定與溫柔，默默地想著未來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