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她應該馬上返回宗門養傷,以防止經脈出現隱患。
向來自負的關聞昭卻沒有這樣的擔憂,摔了一個跟頭的她不可能還在同一個地方摔下去。
她盯著四處,手上類似指南針的圓形法器正在顫動。
指標指向偏南處,關聞昭的目光也跟著停留在不遠處的小鎮。
待她御劍飛行至此,血腥氣透過泥土發散四周,關聞昭微微頓了頓。
她無法前進。
鎮子的上方盤桓著幾乎實質的黑霧,裡面的人像是被操縱的傀儡緩慢地行走著。
他們的脖頸處被一股弱得可以被一陣風吹散的黑線連線,紅色與黑色相互滲透,黑色隱隱佔據上風。
後頸處連結點像什麼呢?像粗糙的樹皮。
不是她之前追的魔修,但是她之前路過這裡,下意識忽略了這個地方。
眼見著一個拖著木車的人緩慢進入,然後半消失在關聞昭眼裡。
關聞昭下山歷練,還是第一次碰到如此規模的陣法。
狠厲無常,有違天道。
吸食精血反哺自身,並非一朝一夕。隱匿結界中,非常人可知,不斷引誘路過的人進入。
顯然,關聞昭是被排除在外的。
差點一步踏入元嬰的關聞昭這才注意到,金丹時期的她曾直接將其忽略。
修為不一定遠遠高於她,關聞昭得到結論。劍修的她只要不是越級挑戰,都尚有贏的機率。
即便她通知附近正在招生的門內弟子,依舊沒有什麼幫助,修為不如她,甚至發覺不了這裡的問題。
門內長老大部分只會分散在靠近城市中心的地方,因為更容易撈油水。關聞昭毫不懷疑自已門內長老的德行,因為她也不是什麼好人。
她掐了一個五雷訣,上空直接引來了黑霧,裡面翻滾著藍紫交纏的雷電,雷聲慢慢地變大,可怖駭人。
不一會兒,關聞昭抬腳走了進去。
關聞昭穿著青袍,身形頎長,粗粗看過去竟還有些溫潤謙卑,烏髮被一條白綠色的帶子鬆鬆束縛著,出身名門正派的領頭者看上去格外樸素。
鎮子裡的人看見關聞昭似乎並不在意,一如一灘死水般收回目光,儘管關聞昭周身都圍繞瑩光。
樹葉枯黃,樹枝萎靡,無端讓人看了心中沉悶。
灰濛濛的氣息在空中流竄,仿若被堵塞的溪流,卡在人的喉嚨處不上不下無法正常呼吸。
關聞昭站在鎮子中心,不能攻擊普通的凡人,也不能直接逼出隱匿其中的魔修。
生機源源不斷被吸入陣眼,還隱隱帶有煞氣。
還沒等她仔細思考,從她身邊路過的人緩緩轉移了方向,朝她的方向過來。
小孩,老人……眼裡都佈滿難言的情緒,喉嚨不自覺吞嚥,彷彿看到了什麼食物一般,貪婪且令人窒息。
關聞昭後退了一步,面容平靜。
四面八方都走來了人,竟是想要把她蠶食鯨吞。
她直接朝著陣眼的方向快速過去,越走近陣眼,人越發密集。
陣眼中心是一棵巨大的榕樹,枝繁葉茂,樹冠遮天蓋日,本該富有生機的氣息此刻顛倒過來。
擺設祭壇,雲幡無風飄蕩,猶如人形的石頭立在陣眼附近,細看之下可以看到他們的神情——悲憫痛苦,似哭似笑,掙扎禁錮。
銀白冷冽的劍氣猶如烈風一般揮斬過去,黑紅的血液從樹皮溢散出,發出被火燃燒焦灼的聲音,然後又蠕動消失。
原本進入鎮子的假象被揭開,似乎完全不做掩蓋,絲毫沒有把進來的修行者放在眼裡。
天色幾乎已經昏暗下來,不見任何光亮。
屋頂上都被樹根覆蓋,盤踞蔓延到四周。
關聞昭無法御劍而行,黑霧上方持續翻滾的紫電也適時朝關聞昭的方向劈過去。
她朝榕樹過去,強行運氣。
這是元嬰的雷劫,不少金丹修士止步於此,身死道消。
若是此處能一番進階,關聞昭還得感謝這棵噁心的榕樹。突如其來的好運氣,關聞昭眸中越發鮮亮起來。
藍紫交織的雷電在劈下來的幾息間,天空瞬間亮堂了幾息,樹根突然劇烈翻滾著,在空中顯現出來,龐大靈活得像巨蛇,不復之前的遊刃有餘。
地面晃盪著,圍繞在關聞昭身邊密集的劍氣引起空氣波動,噁心的氣息讓關聞昭微微皺了皺眉。
榕樹內吐出一個黑影,躲避著雷電的關聞昭目光立刻鎖定在他身上。
周身的劍意竟全部朝他過去,不留一點護身。
面容如樹皮一般粗糙的魔修堪堪接下來,突然懸浮在那人的天靈蓋上方的扶光讓他面目猙獰。
被劈中的關聞昭半跪在地上,手上利落地掐著訣。
“天地自然,穢氣四散,八方威神,使我自然,兇穢消散,道炁長存”
尚且來不及發出尖銳的慘叫,身體瞬間萎靡下來,在地上變成了人皮。
雷越來越密集,似乎像是頑固不化的老人一般,轟隆隆的架勢活像是要劈死人。
隨著雷電不甘心慢慢散去,盤坐在地上的關聞昭身上沒一塊正常的衣料。
她緊閉著眼,似乎想直接衝上元嬰。
隱匿在空中的黑氣突然盤桓在她四周,似乎想趁她不注意進入她的身體。
關聞昭睜開泛著淺金色的眼睛,氣得抬手掐死那股黑氣,卻沒有注意到細得跟蠶絲、快被風吹散的黑氣從背後進入。
手心泛著寒冰,那股黑氣直接消散,甚至發出被火燒灼的聲音。
嘈雜的空氣安靜下來,關聞昭緩慢地起身,緊抿著唇,肉眼可見地破防。
為什麼依舊失敗了。
扶光出現在她的身側,懸浮在半空中,劍身顫著,發出劍鳴聲。
她沒在意扶光的動靜,抬腳踩在掉落在地上溢著鮮血的樹根,隨手掐訣洗去身上的髒汙,潤白矜貴的臉龐顯露出來,竟與之前的模樣絲毫不一樣。
她的臉冷得幾乎掉渣,微微抬起下顎,狹長的眸中狠厲,流露的情緒露骨的寡淡薄情。
她的身上還有血腥氣,那是被雷劈出來的傷,最難癒合。
行走間動作晦澀,關聞昭絲毫沒有顧及身上的傷,繼續進行下一輪的追捕。
她換上了黑衣,以此遮擋身上溢散出來的血,渾身散著冷氣。
體內丹田內圓形固態的丹元隱隱成嬰,卻遲遲停滯在那一步。
停留在身上無法散去的雷電聚集在經脈中,堵塞靈力流通。
對於關聞昭,此刻她最應該返回宗門調養身體,卻只是吞嚥丹藥抑制傷勢。
結界出現破裂,原本鎮子該有的破敗模樣顯露出來,尚且存活的人倒在地上情況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