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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不適合彈肖邦的時間

沈冬笙沒幾個朋友。

至少她自己認為除了葉萍萍與何秦,曾經在初中高中以及目前在大學裡就沒有其他朋友了。

畢竟自己報到晚了,平時還走讀,沒什麼機會跟班級和院系的同學相處。

何況她早就已經明白了一件事:自己的處境從來都不算很安全。

就算為著不連累別人這個一般人聽來比較扯的理由,她也總是刻意地不允許自己再和什麼人交往過密。

所以像週四下午沒課並且司機也沒到的無聊的時間不如在校園裡到處轉轉,看看長得好看的人。沒有好看的人就看看校園裡的貓,或者像現在這樣。

漫無目的地遊蕩。

直到她路過一棟從前沒來過的教學樓,從某個毫無遮擋完全開啟的視窗看到了一樓的這間小教室。

裡面空無一人,只有一架擺在這間練習室裡的三角鋼琴。

她果斷跑進樓,跑到了這間練習室門口的時候才發現也許這一層,甚至這一棟樓現在都無人到訪。

門上的通知寫著,沒課的時候這些練習室都會開放給同學們使用,也寫了使用時間和使用須知。

沈冬笙毫不猶豫地推門進入,過去一看,居然是個很好的牌子。

和她以前學琴時在老師家彈的那架鋼琴是一個牌子,也是六大國際賽的指定琴。

她推開琴蓋,右手隨便落在鍵盤,手指微動,跳出幾個音符。

音準不錯,應該剛調過沒多久。

這個牌子的鋼琴……還是記憶中的音色,清澈純淨的聲音,韻味悠長。

她拉過原本歪歪斜斜距離鋼琴很遠的琴凳,把自己的大龍貓揹包放在琴凳一端,自己坐在了中間。

低頭思索了一下,一首離別曲從她的指尖流出。

已經快2個月沒彈鋼琴了,但早就習慣了這種肌肉記憶。

記憶中的老師很嚴格,會拿著一根長長的毛衣針點著學生們的手糾正手勢。

還會經常強調著演奏要精心、要專心、要全心……

但沈冬笙認為自己彈琴從來都做不到這些。

她自小學的樂器很多,鋼琴只是其中一種。她每次上課也向來都是應付作業的態度,更多的時候是在靠天賦隨意體驗。

直到有一天她調換了上課時間,認識了一個真正喜歡鋼琴的人。

即使她從來都不是這些學生裡天賦最好的。

她們很不一樣。

沈冬笙從小就更喜歡用各種樂器改編她自己喜歡的流行歌曲,而記憶中的那個人,對鋼琴曲的態度規矩正統,演奏的時候坐得端方,手勢也一絲不苟。

記憶中,她很喜歡巴赫,很少露出笑容。

很長一段時間裡,原本沒什麼耐心上鋼琴課的沈冬笙,因為很喜歡看著這個生日相同,比自己大3歲卻性格迥異的小姐姐認真彈琴的模樣,都去認真上課並且好好練習過老師佈置的曲子。

現在居然……有點懷念她彈出的鋼琴曲,一曲完畢後,沈冬笙這樣想。

可能是曲子選得太傷感,畢竟午後到天黑的這段時間裡,哪一刻都不適合彈肖邦。

所以才會突然懷念。

只是懷念的緣由正常合理,離別曲是第一次換課的時候老師在客廳裡放的曲子。

這時一陣風從視窗灌入,室內突然就變得很冷。

沈冬笙看了一下自己進來時以為已經關好的門居然和窗戶一樣變成了四敞大開。

難怪突然會冷,已經變成了穿堂風。

她只好站起身來關窗,卻在關窗前就被風掀翻了一直扣在頭上的兜帽,吹亂了一頭長髮。

關好窗後也並沒有整理頭髮,而是回過頭去關門,卻發現這個門有些問題,是怎麼也關不住的,只能保持一個留著門縫的狀態。

這根本不能隔音,難怪沒人來練琴。

沈冬笙推上門,放棄關嚴實的想法,坐回琴凳上甩了甩頭髮,又隨便撥弄幾下,讓頭髮不擋視線就開始彈另一首曲子。

是她在高考前聽到的一首流行歌曲,和絃是高考剛結束那幾天用V家軟體配著玩的。

她很喜歡這首歌的旋律,當時甚至認為如果這不是一首男生唱的歌,自己也可以邊彈邊唱。但調整了幾次key都不太適合。

可能是為了驅散一下離別曲帶來的、有幾分低落的情緒,現在她又彈起這段旋律突然想唱幾句。儘管這也是一首並不明快的慢歌。

但她還沒實施這個想法,僅僅彈了幾個小節,就因為推門進來的人停了手上的彈奏。

沈冬笙想,自己的瞳孔一定微微放大了,因為她聽到自己的心率不齊又開始了。

她強壓住腦子裡想要展開翅膀起飛的小惡魔,對來人說話還帶著一點微妙的、有幾分困惑的顫音:

“黎澤學長……?”

黎澤早就聽到了鋼琴聲,在沈冬笙的離別曲臨近終了的時候。

雖然知道這邊的一樓都是練習室,但平時下午這段時間這幢樓裡都沒什麼人來,大概是有誰一時興起跑進去彈上一首吧。

原本他想要不予理會繼續抄近路離開,卻看到了上前關窗被吹散頭髮的沈冬笙。

小學妹似乎挺有才藝,可惜只聽到了一首離別曲的尾聲。

黎澤的腿突然在他的大腦表示可惜之後產生了自己的想法,擅自改變原本的行進方向拐進了這幢樓。

到了練習室的門口,他手抵上並沒有關嚴的門時產生了一絲遲疑。

他做事情向來果決,鮮少出現這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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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澤認為自己並沒有多懂鋼琴,只是他本能地察覺到這隻小動物現在的情緒應該算不上好。

她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接近,反而是之前那種惡作劇時直爽表明自己有一點壞心思的樣子真實一點。

一時間他甚至有種錯覺,覺得她馬上就要丟下這個世界隻身離去。

不自覺地就想要伸手拉住她,留住她。

因此就算這個行為可能不太禮貌,他還是猛然推開門打斷了她。

“抱歉。”黎澤走進屋在與門同側的靠牆長凳坐下來,“繼續吧。”

沈冬笙沒有應聲,由於黎澤的出現,她一如既往地瞬間失去思考能力,對於黎澤的話語她下意識地當做指令執行下去。

乖乖點了一下頭就繼續了演奏。

但前奏響起的時候,黎澤發現她又是從頭彈起的。

他從來沒聽過這首歌,但認為旋律很不錯,直觀感覺純粹溫柔。

似乎能讓人卸下防備,甚至產生一絲傾訴的慾望。

“這是一首對自己傾訴的歌,我想讓學長完整地聽一遍全曲。”沈冬笙彈完這首就一邊像是自說自話般解釋著,一邊站了起來。

“這是歌?”

“嗯,是歌。其實比起旋律我更喜歡這首歌的詞,而且……剛才彈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就覺得……”

覺得這首歌學長的聲音唱出來可能比原唱更合適。

他的聲音初次聽到就會認為一如他本身給人的第一印象,相當清冷。但……只要聽他多說幾句話就會發現這個人音質醇厚,放低的時候有一點啞聲,讓人覺得很誘惑的同時又與之矛盾地滲透出一種令人安心的氣息。

沈冬笙想起了媽媽的朋友,一位專業的美聲歌唱家曾經說過先天能讓聲音結合氣息的人,就是老天賞飯吃。

還想起了在某個小說裡看到的一句話:

一個男人最迷人的魅力就是使人感到安心。

儘管黎澤給她的感覺,總是讓她想起他就容易陷入思維矛盾。

又時隔三天再見他,原本只該有欣喜。

可是……

只要遇到這個人,她的心都很激烈。

想要靠近,不願設防。

知道自己喜歡他,卻不敢更深觸及。

或者說,不知道如何去觸碰。

就連再發一條微信的勇氣都沒有,只敢抱著手機三天重複看著一個單字回覆的記錄。

“什麼詞?”黎澤也站了起來,走到鋼琴旁邊看著她。

他的目光不似以往的平靜,有一種強烈的探究,彷彿問的根本不是歌詞而是她內心更深處的情緒。

她會產生這樣的情緒應該不是因為音樂的感染。

有種在和這個世界互相排斥的感覺。

寥落得誰看了都會有一點心疼。

但,為什麼?

他曾經以為的她,應該是大膽的,熱烈的,暖色的,有點布萊希特表演式的外向和直白。

這種憂悒的樣子卻竟然也是她。

沈冬笙眼裡少了霧氣,多了陰霾。第一次以完全不同於他印象中的淡漠迎上黎澤的目光。

一種像是沒聽見問題的淡漠。

她輕輕地合上琴蓋。

“再有機會我就唱給學長聽,現在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