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窗關得嚴嚴實實的,一進入屋內,林芸蘭就被嗆得咳了一句。
“養病需要良好的環境,室內悶成這樣,病人的心理不出問題才怪呢。”
“三娘,你趕緊把窗戶開啟,散一散室內的濁氣。”
三娘難為情道:“小秋她爹不喜歡亮光,若是開了,少不得又要罵人。”
其實她也覺得這樣不好,奈何陸豐的態度太過強硬,她根本就不敢違抗,被罵倒是其次,她就是怕他氣壞了身子。
“他已經病得不能自理了,你還聽他的話做甚?”
林芸蘭沒好氣道。
陸豐睡得很沉,她們的談話聲根本沒能把他吵醒,亮光從窗外照進來之後他才轉悠醒來,眼睛還未完全睜開便開始罵人。
“我不是說了不許開窗嗎,你存心跟我過不去是不是?既然這樣,何不直接買上一晚毒藥,將我毒死算了。我死了之後,你也能徹底擺脫包袱了。”
三娘被罵了一頓,按理說應該氣的,然而她卻只抬袖擦淚,勉強止住淚水之後才道:“芸蘭聽說你病了,特意過來探望……”
“滾滾滾,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你們要是真的可憐我,那便送一碗毒藥過來。”
陸豐面朝牆壁,只拿一個後背對著她們,說話的時候身體劇烈的抖動著,說得急了還咳了好幾聲,讓人一聽就知道他正難受得厲害。
三娘既難過又擔憂,根本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求助般的看向林芸蘭
林芸蘭道:“陸豐大哥,你的腰傷我已經看過了,不是很要緊,只要積極治療,不出三個月就能好轉。你堅持了這麼久,臨了了才放棄也太可惜了,再說了,你還有三娘和小秋,你若是走了,她們怎麼辦啊?”
“小秋還那麼小,你忍心……”
話到這裡,三娘控制不住的抽泣起來,再也說不下去。
陸豐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字裡行間都是嫌棄她們吵鬧,起初還只是催促她們走人,到了最後竟罵起人來了。
“我的事不用你們管,若是看不慣我就把我毒死,我要休息了你們趕緊走吧,否則我還能罵得更難聽!”
一開口就是死,三娘委屈得放聲哭了起來,一邊流淚一邊控訴。
“我若是捨得你去死,何至於終日以淚洗面。”
陸豐無人照顧,她必需得留在家裡,糕點鋪已經關了大半個月,錢袋米袋都快要空了,再過幾天,她便還能厚著臉皮去跟別人借錢了。
“陸豐,你我成親之時,你可是親口承諾跟我相守一生的,你過得不好,我心裡也跟著難受……我恨不能替你承擔痛苦,即便再苦再累也從不抱怨,就怕你心裡記掛耽誤了病情……”
三娘絮絮叨叨數落了一通之後,陸豐總算是有了其他反應,身體僵得良久都沒有反應。
“芸蘭精通醫術,她都說你還有救,你又何必如此執拗,非要把她趕走。”
三娘吸了一下鼻涕,只想著趕緊把人哄好,早日把病給治了,豈料這個行為直接激怒了陸豐,所有的努力功虧一簣。
“我早就說過了,我沒病,你們別管我!”
陸豐情緒激動,隨手撈過一個茶杯就砸了出去,瓷器破碎的聲音大得嚇人。
每回情緒激動,他都會氣得渾身抽搐,三娘擔心情況更加嚴重,連忙出聲安撫。
“三娘,你又何必搭理這種人。”林芸蘭的聲音裡一點感情也沒有,“要我說,你就應該讓他寫一封和離書,之後帶著小秋遠走高飛,尋一個有擔當有責任的男人相伴一生。”
陸豐的情緒已經夠壞了,三娘不想繼續刺激他,聞言大驚失色,忙說自己不是這樣的人。
“我們家的事,還輪不著你一個外人來管。”
陸豐坐起身,目光狠厲的盯著林芸蘭。
這話說得也不妥,林芸蘭好心過來幫忙,怎麼能算外人呢。三娘著急忙慌的表示陸豐絕對沒有這個意思,讓她不要放在心上。
林芸蘭確實沒有當回事,作為一個大夫,她還不至於糊塗到跟一個患者計較的地步。
“即便我是外人,那也是個真心替三娘著想的外人,怎麼著都比你這個自私自利的人強。”
“你逃避治療,躺在床上不管事,自己過得倒是舒坦,放著三娘不聞不問,讓她一人承擔起養家的重擔,你哪來的臉說我?”
林芸蘭劈頭蓋臉罵了一通,陸豐方才罵得有多難聽,她便罵得有多難聽。
“你那腰若是真的沒救便也罷了,我自會贈你一包毒藥送你這個可憐人一程,然則你明知道自己還有得救卻沒有作為,終日躲在屋子裡混吃等死,天底下絕對找不出比你還窩囊的男人來了。”
“你……”
陸豐氣得吐了一口血,呼吸不順倒到床上,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看起來很是痛苦。
三娘嚇得臉色都白了,著急忙慌的撲到床上,仔細檢查他的狀況。
“三娘,你放心吧,他暫時還死不了了,要是真的死了,你還能圖個清淨呢。”
“芸蘭,你別說了。”
三孃的聲音裡滿是哀愁。
她擦了一把眼淚,起身與林芸蘭道:“我送你離開了,他現在這個樣子,我怕會出意外。”
林芸蘭說的是實話,她沒法怪她,但是面對這樣的丈夫,她也不忍心指責。
“待我跟他聊得妥當了,你再過來,方才那些話,都是他的胡話,你別當真。”
三娘兩眼通紅,嗚咽著替丈夫開脫。
林芸蘭不忍心再說重話,放軟聲音,道:“你也別太過緊張,我看過了,他這情況不算嚴重,被我罵了一回應該就能想通了,若他還是拉不下臉,我便等他睡下了再過來。”
三娘比誰都期盼丈夫有所好轉,然而經歷了方才的事情之後,她已經不敢盲目自信了。
“但願事情如你所說。”她語氣沉重,“其實現在這樣也挺好的,只要我們一家人還能在一起,其他的我也不求了。”
林芸蘭找不到合適的話來安慰她,推說自己爐上還熬著藥膳便回去了。
到了家裡,廚房當中的柴火依然噼裡啪啦的燃著,裝著藥膳的陶鍋卻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