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沫的目光從手中的紙飛機緩緩挪移到韓夜風的臉上，那雙深邃的眼眸彷彿藏著無盡的秘密。她不自覺地歪頭，試圖窺探那雙瞳孔中真實的情緒。
“抱歉。” 韓夜風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歉意。他避開了蘇沫的目光，轉身走向灶臺，手法熟練地給羊湯調味，將火候調至文火慢燉。
蘇沫輕輕擺弄著桌上的紙飛機，平靜輕鬆地安慰韓夜風：“你也不用道歉，當時凌未的情況已經很緊急了，事實證明你先去救她是正確的決策。”
事發時，蘇沫沒有時間去感受那份不被選擇的傷感。現在，既然自已已經平安歸來，她找不到傷感的理由。結果終究是好的。
儘管如此，韓夜風從她眼前掠過的瞬間，已在蘇沫心中定格成永恆。
雖然二選一總有一個會被落下，為什麼就不能是自已呢？
蘇沫總是擅長自我開解。她只是希望，韓夜風可以把自已奔向他的樣子忘掉，那一幕有點丟人。現在回想起來，臉頰仍會不自覺地發燙。
所以不要再繼續這個話題才是最好的。
韓夜風的目光凝視著鍋內翻滾的羊排和羊湯，思緒飄向遠方。他知道蘇沫對著紙飛機自言自語的內容，知道她有多害怕。那一刻，選擇凌未完全是出於本能。他看著低垂腦袋的凌未像斷線風箏一樣飛走，他的恐懼在一瞬間達到了頂點，體內的靈力瞬間噴湧爆發。事後當他平靜下來，他才回想起掠過蘇沫的瞬間，他從蘇沫的眼珠裡看到了自已的身影，也看見了蘇沫驚訝、恐懼、傷心的神情。
“啊，好香啊！”不知何時，蘇沫已經來到他身邊，探頭探腦地觀察著那鍋清湯羊。
“可以吃了嗎？我去切點香菜和蔥花。對了，工作室有一罐很厲害的胡椒粉，林曉曉用的東西肯定都是好東西來的。”蘇沫一邊說著，一邊開始單腳蹦跳著去翻櫃子，看起來像只小兔子。
韓夜風默默地跟在她身後，直到她拿好東西站定。兩人並排站在廚房裡，鍋裡的羊湯咕嚕作響，伴隨著蘇沫洗菜的水聲和切蔥花的聲音，氛圍還怪和諧的。
這一鍋清湯羊，蘸著韓夜風做的蘸料，吃得蘇沫兩眼放光，整個人都油亮起來。
“韓夜風，你還擅長做什麼菜啊？”蘇沫嘬著羊排的骨頭，和韓夜風閒聊起來。
“怎麼，你還使喚上癮了？”韓夜風給蘇沫又夾了塊羊排。
“等我腿好了，我也可以給你做啊，比如西紅柿炒雞蛋，紫菜蛋花湯，外婆菜炒雞蛋之類的。”
“呵，求你放過那些雞吧。”韓夜風想象著那畫面，忍不住笑了出來。
“哎呀，你終於笑了。”蘇沫往自已的湯裡繼續灑胡椒粉，\"雖然你平時也不苟言笑，但我覺得你今天特別沉重。\"
“這都讓你看出來了？”韓夜風習慣性地挑了挑眉。
“你以為冰山臉真管用啊？”蘇沫喝了一口湯，鮮得很。“你說上次下廚是和高邑添凌未他們跨年，我在想，搞不好你需要多和一些不是靈族的人做朋友，需要放鬆的時候可以切換一下。”
“呵，”韓夜風輕輕一笑，“那我不是對著朋友一直在撒謊嗎？隱瞞著我的身份。”
蘇沫一時語塞，韓夜風說得也不無道理，她只好說：“那...那...”
蘇沫“那”了幾下，也沒“那”出什麼好想法來，只好說：“那不是還有我嘛！”
韓夜風居然難得地點了點頭，他笑了笑，“你快點把湯喝了，我要收拾了。”
無錯書吧蘇沫聽話地端起碗，慢慢喝著最後幾口羊湯，欣賞著不可一世的韓夜風洗碗的樣子。蘇沫偷偷拿出手機，拍了一張韓夜風的背影。
嘖，光看背影也很帥。
“這幾天都會有阿姨上門來給你做飯收拾。”韓夜風的聲音從水流聲中穿透而出。
“你連看都不來看望我啦？”蘇沫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失望，然而，她很快意識到韓夜風畢竟是忙碌的韓總，他的時間寶貴，今晚反而才是不正常的。
“我要去出趟長差。”閒聊間，韓夜風已經把擦乾的碗筷放入消毒櫃。
“哦，那你回來之後正好...”蘇沫託著腮，想著等韓夜風回來她是不是可以再宰他一頓。
但韓夜風的下一句話，卻讓蘇沫的心情瞬間從雲端跌落：“我回來之後，會帶你去做靈力洗禮。”
他的話語中沒有絲毫的猶豫，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顆重磅炸彈，炸裂在蘇沫的心間。
韓夜風回過身，看著蘇沫。
蘇沫感到自已的呼吸一滯，她終於明白，為何韓夜風今晚總是心事重重。兩人之間的空氣似乎在這一刻凝結，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她抬起頭，目光與韓夜風相對，試圖從他的眼中尋找答案。
“是因為這次我和凌未被抓的事情嗎？”蘇沫的聲音輕得如同飄散的羽毛。
韓夜風的眼神堅定而深邃：“是，這次的事情讓你暴露在大家眼前，我瞞不住了。”他的話語中透露著一種無奈。
這次的事情，不僅讓蘇沫接觸到了更多靈族的人，知道了更多靈族的事情，也讓凌未、張鯤、雷鳴遠等人都知道了蘇沫的存在。這不在韓夜風的計劃內，張鯤明確要求韓夜風必須給蘇沫執行靈力洗禮。
韓夜風沒有再抗爭，他見到過被救回來的蘇沫，他明白一個普通人類是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捲入靈族的世界。
“沒有其他辦法了嗎？”蘇沫輕聲問道。
“抱歉，沒有其他辦法。”
原來韓夜風的抱歉，是這個意思。
蘇沫的心中湧起了一股莫名的憤怒，她激動地站了起來，“你根本就沒有努力地想過有沒有其他辦法，你憑什麼告訴我沒有！”
韓夜風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他沒想到蘇沫會如此激烈地反抗。
“蘇沫，我有。”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他確實已經盡力了，但現實的情況讓他感到無力。
“你沒有。”蘇沫皺著眉頭，緊咬下唇，一字一字地否定韓夜風的回答。
“那你為什麼要去出差？你不是在逃避嗎？”蘇沫此時的腦子無比清醒，她對韓夜風步步緊逼，寸步不讓。“還有這些時間，你為什麼不和我一起想辦法？”
“我來告訴你為什麼。”不等韓夜風回答，蘇沫冷笑著往下說，“因為你永遠站在你的視角去想我是怎麼想的，然後把你想的當成我想的。但你為什麼要做一個審判者？那是上帝做的事情。”
“什麼意思？”韓夜風眉頭緊皺，目光逐漸冰冷。
“我的意思就是你比你想象中還要脆弱。”蘇沫直截了當地給出她的答案，讓兩人之間的氣氛瞬間跌到冰點。
但蘇沫不管，她管不了。
蘇沫的憤怒如同火山爆發，她的聲音在廚房中迴盪：“你見到我被抓，你見到我受傷，你沒有選擇先救我，事後你就想直接推翻之前我們談好的一年之約。”
“其實你的族人有沒有逼你都不重要，他們只是給了你一個無比正當的理由，讓你去做你認為對我來說是最好的事情。”
氣氛在這一刻降至冰點，兩人之間的沉默如同一堵無形的牆，將他們隔離在兩個世界。
在這場交鋒中，蘇沫一口氣說完，她激動得身體有點微微發抖，胸膛因控制自已的情緒而起伏。那邊韓夜風沒再說話，他握緊拳頭，只是死死地盯著蘇沫。
原本放在一旁的紙飛機，忽然發出柔光，掙扎著搖晃著要從桌子上起飛。蘇沫扭頭看著搖晃的紙飛機，她知道韓夜風在極力控制自已。
紙飛機慢慢地不搖晃了，重新乖乖地躺回桌上。蘇沫深吸一口氣，在椅子上慢慢坐下，她冷冷地瞥了韓夜風一眼，“生完氣了？”
韓夜風鬆開拳頭，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無奈：“這話不該是我問你嗎？”
“那就勉強算生完了。”蘇沫抿了抿嘴，“你回去吧，愛出差就去出，我自已想辦法。”
說完，蘇沫又瞪了韓夜風一眼。
韓夜風有點無奈，他也不理蘇沫，重新拿出袋子，把冰箱裡的肉又重新打包到袋子裡。
蘇沫騰地又站起來了，迅速進入戰鬥狀態。“你不是吧？你至於嗎？你有病啊？”
蘇沫還有一大堆詞準備脫口而出，韓夜風已經走到她身邊，一手提溜著她的手臂，一手提著食物，就往門口走。
韓夜風直接把人塞到車裡，然後繞回主駕駛位，拿出手機給他的助理發了個語音，“明天的出差取消，其他人行程不變，盡調的報告儘快給到我。這幾天我有事不去公司，其他照舊。”
放下手機，韓夜風發動引擎，“這幾天住我家，我哪都不去，我和你一起想辦法。”
“也不用這麼矯枉過正吧...”蘇沫這時候又變回一隻弱氣的小鵪鶉了。
韓夜風側頭看了下蘇沫，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複雜的情緒。雖然這個決定是有被蘇沫刺激到的因素，但這樣一來，他也不用擔心蘇沫的安全。人雖然都救回來了，但事情到現在還沒有什麼突破性的進展，韓夜風始終無法安心。
韓夜風這次沒有帶蘇沫回暮山，而是驅車來到老城區的一所老宅子。他扶著蘇沫下車，蘇沫好奇地前後左右觀察著。
“這裡是我小時候和爸媽一起住的房子，有些年頭了，我平時偶爾會回來住幾天。”韓夜風已經習慣了蘇沫氾濫的好奇心，他拿上東西跟在蘇沫身後。
“哦，我小時候也住在老城區，來到這一片就覺得很親切。”這宅子當然不是蘇沫小時候住的那種單位分房，它有庭院，要進大門還有一段長長的階梯。
蘇沫自覺地回頭找到韓夜風，主動地伸出手挽住韓夜風的胳膊，一階一階地爬。她的動作親密但過於自然，當韓夜風反應過來時，蘇沫的身體靠得很近，藉著他的力往上走。
蘇沫見韓夜風沉默不語，忍不住側頭去看韓夜風到底怎麼了。韓夜風只是看著蘇沫挽著自已胳膊的手，亦步亦趨地跟著蘇沫的節奏。
“怎麼啦？”蘇沫伸手在韓夜風眼前晃了晃，“別誤會啊，我只是不想你再提溜我了，我胳臂都被你們提溜青了。”
韓夜風沒意識到原來還有這種情況，有點歉意，“進屋我給你拿藥油。”
蘇沫乖乖地點點頭，“我沒住過這麼大的房子，你小時候肯定很開心吧，這麼大的房子可以撒開了跑。”
“開心過吧，不過小時候的事情我大部分都不記得了。”韓夜風抬頭看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小時候的記憶被他自已封閉起來了，他只知道每次回來他都會不自覺地渾身緊繃。
蘇沫被安排在一樓的客房，韓夜風則住在她旁邊的客房。蘇沫覺得很奇怪，為什麼韓夜風不住自已的房間，但她發現韓夜風在這裡和在暮山別墅的狀態不太一樣，自已還是不要多事了。
第二天蘇沫起床時，餐桌上已經擺好了早餐，豆漿油條，湯包白粥，一看就是老城區的早餐店買的。韓夜風端著電腦在處理工作，應該是在等蘇沫起床。
她有一瞬間的恍惚，沒想到，自已有一天會和鼎鼎大名的韓夜風“同居”。她悄悄端詳著坐在對面的韓夜風，如果他不是靈族的話...
韓夜風感受到蘇沫的目光，從電腦中抬眸，兩人的視線相碰，蘇沫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對了，我有幾天時間？”蘇沫一邊吸著湯包裡的鮮肉湯汁，一邊問韓夜風。
“最多五天。”
“對了，我還可以去見見高邑添嗎？”蘇沫話題突然一轉，不等韓夜風發問，接著解釋道：“我想過了，高邑添的採訪我還是想盡快發出來，就算五天後你們真的要給我做靈力洗禮，那至少高邑添的採訪能給我帶來口碑和流量，以後我想約其他有份量的人物專訪也有拿得出手的案例。”
韓夜風看著蘇沫一臉真誠的樣子，“行，一會兒我帶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