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走廊裡,消毒水的味道瀰漫在空氣中,刺激著每個人的嗅覺。牆壁上的燈光蒼白而冷漠,彷彿在無聲地訴說著這裡的無奈與悲傷。宋賀霖躺在重症監護室的病床上,面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這是廉漪母親家族直屬的第一醫院,院長是廉漪的小舅舅閔溯,此時他正和廉漪、韓夜風交代宋賀霖的情況。
“宋賀霖這身傷還好,但是他這種脫水情況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閔溯忍不住搖了搖頭,\"他現在還處於重度昏迷,身體內部五臟六腑受損嚴重,情況不樂觀,不好說什麼時候能夠醒來,甚至有可能變成植物人。”閔溯的話語如同一道冰冷的判決,讓在場的兩人都感到一陣沉重。
廉漪回想昨晚趕到倉庫時的場面,滿地的水和碎玻璃,宋賀霖整個人四肢冰冷、結膜乾燥、眼窩下陷,伸手一摸面板都失去了彈性。自已給他做了緊急治療,輸了一路的靈力,再加上他年輕身體底子好,才能活著撐到醫院搶救。
韓夜風和廉漪沉默地走出院長辦公室,韓夜風示意出去吹吹風,兩人去了樓層的露臺。
今天陽光大好,鋪滿半個露臺,韓夜風走進陽光裡,感受著太陽的溫暖,試圖驅散心中的陰霾。經過緊張的一夜,兩人都有點疲憊,低聲商議著後面的事情。
“宋賀霖的病房我會做特別安排,不會牽扯到你舅舅的醫院。”廉漪的身份家裡並不知道,韓夜風心裡已經做好排布。
“嗯,舅舅這邊你不用太顧慮,他本來就沒多問我。”廉漪舒了口氣,“只是事情變複雜了。”
韓夜風雖然不搭話,但他心裡明鏡似的。
“宋賀霖的水系靈力我可以百分百確定”,廉漪頓了頓,“而且他竟然能夠精確控制水分子,級別不低。”
韓夜風終於點了點頭,他知道廉漪這話的背後,意味著高邑添的那次靈語對契確實出了問題。
昨晚廉漪已經和他解釋過,宋賀霖之所以能夠在被追殺的情況下支撐這麼久,是因為他在生命垂危關頭,無意識地透過加速身體脫水來促進血液迴圈和細胞再生,加速身體自然癒合,不然他絕對熬不到韓夜風趕到。
“靈語對契最快什麼時候能夠安排?”靈語對契是靈族人進入靈族社會之前身份確認,並建立契約的儀式。完成靈語對契的靈族人,會受到靈脈的感應和保護。昨晚同樣的情況,韓夜風可以發起靈語連線,直接找到宋賀霖,那麼宋賀霖的狀況肯定會比現在好很多。
“過段時間吧,宋賀霖現在重度昏迷,無法按照普通的靈語對契進行。”所謂對契,是一個相互選擇的過程,在雙方清醒的情況下,任何靈語者都可以發起對契儀式。
無錯書吧廉漪想了想,“這段時間我會定期過來給他做靈力治療,等他靈力甦醒,恢復到一定程度,高階靈語者可以喚起他身體裡的靈語字元進行意願確認,確認後就可以對契了。”
“好。宋賀霖家人都不在靈曦市,我會讓東靈大學的基金做安排,還是讓他家人來陪著他吧。”韓夜風輕靠在露臺的欄杆上,宋賀霖的安排告一段落。
這時候韓夜風的電話響起,是雷鳴遠。
韓夜風抬手看了看錶,接起電話,“你花了5個小時。”
“你對我太狠心了,機器人也沒你這麼用的!”手機裡傳來滾輪“譁”地滑動的聲音,雷鳴遠肯定在辦公室跳起來炸毛了。
“不對,你比機器人耐多了。”韓夜風把手機不著痕跡地拿遠一點,讓他炸一會兒。
雷鳴遠的絮絮叨叨繼續從手機裡傳出來,他一邊大吐苦水,為了韓夜風那些變態的要求,他用了多少算力和技術,“那些渣成狗的監控畫質就算是埃及豔后也是一坨馬賽克!”雷鳴遠的崩潰,卻舒緩了韓夜風和廉漪的心情,廉漪轉頭看著露臺外面的陽光,咧嘴笑出了聲。
“嗯...”那邊雷鳴遠突然噤了聲,“老韓,你怎麼不說旁邊還有人吶...”雷鳴遠小聲嘟囔著。
雷鳴遠清了清嗓子,切回工作狀態,“昨晚有三個人一直跟著宋賀霖,全都是第一次出現在靈曦市的生面孔。老韓在倉庫解決了兩個,有一個跑掉了。得虧你讓我封鎖那邊區域,我攔截到那個人最後發出去的資訊,捕捉失敗。基本可以確定這群人不是來殺宋賀霖的,而是來捕捉獵物的。”
“另外,小添這幾天完全沒有出現在這個城市的任何一個監控拍得到的地方。”
掛了電話,韓夜風和廉漪都沒有作聲。
“阿風,我覺得小添還在靈曦市。”廉漪看見韓夜風點頭認可,斟酌了一下,還是決定繼續往下說,“你有想過,做靈脈斷契嗎?”
靈脈斷契,就是強行斷開靈族成員和靈脈之間的連線,將對方逐出靈族。
靈族中有一條靈律,“天地之饋贈,絕非無價之寶。”靈脈斷契確實可以強行找出高邑添,但韓夜風很清楚,一旦斷契,高邑添輕則失去全部靈力,重則可能有性命之憂。
“我會找到他的,給我三天時間。”韓夜風率先從陽光的沐浴中往回走,伸手拉開露臺的門之前,頓了頓,“可以嗎?”
“別給自已太大壓力。”廉漪輕輕拍了拍韓夜風的肩膀。她知道,韓夜風不是在向自已要三天時間,而是在逼他自已。
兩人走回宋賀霖病房,透過玻璃,看著凌未靜靜地坐在床前,伸手給宋賀霖蓋好被子。
“阿風,你還是要和凌未聊一聊最近的事,她一直在自責中。”
“您好,我是蘇淼的家屬,請問蘇淼在哪個病房呢?”
蘇沫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正在工作室裡和林曉曉暢想,拿下韓夜風第一個獨家專訪的100種方法。蘇沫最近對毫無預兆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產生了心理陰影,聽到醫院和父親蘇淼的名字時,心裡的恐慌瞬間噴湧,幸虧林曉曉在旁邊,她趕緊提示蘇沫問清楚情況。
得知父親在西語夜市附近被電動車撞倒在地,但沒有特別嚴重的問題時,蘇沫覺得空氣重新從口腔鼻腔進入到肺部,她的生命又開始轉動。她和林曉曉趕緊開車回了趟家,收拾一些住院用的東西,就趕往第一醫院。
蘇沫踏入第一醫院的大門,空氣中瀰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讓蘇沫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她不喜歡醫院的一切,尤其是那長長的走廊和白熾的燈光。蘇淼的病房在三樓,那是一間6人病房,裡面都住滿了。蘇淼的床位靠窗,陽光透過窗戶灑在穿著大號病號服的父親身上,蘇沫發現,父親好像更老了。
蘇淼躺在病床上,右腳踝結實地裹著繃帶,伸到被子外晾著,他的眼神在看到蘇沫的瞬間變得複雜。
“爸。”蘇沫的聲音有些沙啞,她走上前,默默地把收拾好的行李包放到床邊的櫃子裡。
蘇淼只是“嗯”了一聲,沒有多餘的情感。他的目光又轉回了窗外,彷彿那裡有比女兒更重要的風景。
林曉曉不是第一次身處這樣的環境裡,從初中開始,她就經常出現在父女二人本該獨處的情境裡,充當著粘合劑。她趕緊走上前,將一束鮮花放在床頭櫃上,用她那柔和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蘇叔叔,聽說您昨晚被電動車撞了,現在感覺怎麼樣?”
蘇淼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微笑,他對林曉曉的態度明顯溫和了許多:“曉曉,麻煩你來看我了。我沒事,就是腳踝扭傷了,但沒有骨折。我都想出院了,他們非得讓我做完腦部CT再走。”
蘇沫站在一旁,她的心情如同被拋棄的小孩,渴望得到父親的關注,卻又害怕再次面對冷漠。她輕輕地走到床邊,試圖找到話題:“爸,昨晚那麼晚你怎麼還在西語夜市那邊呀?”
“我和老胡他們去逛花鳥魚蟲市場,逛完了就在旁邊的夜市一起吃飯。”蘇淼一隻手無意識地收拾著已經很齊整的床鋪,“那吃飯喝兩杯,晚一點很正常,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你少喝點酒好不好?”蘇沫皺起眉頭,但還是強壓著脾氣,低聲哄道,“你的心臟不好,又有高血壓。”
蘇淼就像被踩著尾巴的貓一樣,瞬間炸毛了,“那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喝點酒,就算走了那走的時候也是高高興興的,去見你媽的時候那也是笑容滿面。”
空氣一瞬間凝結了,蘇沫瞪大了眼睛看著蘇淼,父女二人之間那根緊繃的弦岌岌可危。“你媽”,是蘇淼和蘇沫之間的一個心結,不能輕易提起。
蘇淼看見蘇沫的指甲死死地掐進自已的拳頭裡,默默地轉過頭,“本來和老朋友吃飯開開心心的,誰知道走的時候突然整片斷電,黑不溜秋的,沒訊號又叫不到車,人家那外賣小哥也不是故意撞我的。”
“嗯”,蘇沫看著蘇淼用繃帶固定住的右腳踝,服了軟,捏了捏林曉曉的手。
“曉曉,我下樓買點水果,你陪下我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