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師姐的照料下，三四日我便能下地了，只是兩條腿走起路來還不太牢靠，在此期間，倒是無人打擾，我也樂的輕鬆。
外部的險情算是解除了，這內部的賬也要算一算了！
洲裡安排的稽查官終於到了！
而被送進府衙的胡六卻死在了牢裡。
積羅城的當家人成真不知所蹤。
好一個不知所蹤。
這裡面不知道是否有城主嚴嵩的手筆？
嚴嵩私貪防妖牆的鎮銀倒是好理解，成真私通妖族究竟是為何？
這怕是要見了成真才好知道箇中原由。
在驛站中我也躺不住，索性走出府去。
此役雖將妖族徹底驅逐，城內死傷慘重，外圍的百姓死傷無數，妖族碩大的身軀將百姓的居社踩的七零八落。
妖族是撤了，生活如何為繼？受了妖傷的百姓，現在無疑是等死。
靈藥靈草有限，修士此次也有大批傷者，根本無暇顧及百姓。
如果我開口向風白衣討要靈草，我相信風白衣一定會願意給我，那門內弟子怎麼辦？拿了草藥又該先給哪些百姓用？
或許人心本來就是偏的。
在我滿心愁苦之際，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現了——李青梅！
她拎著自已的小箱子穿梭在巷子中，飛起的頭髮帶著一絲俠義，像一隻帶來生機的蝴蝶。
我走近了，她終於發現了我，在她驚詫的眼神中，我將手指放在嘴邊比了個“噓”。
她手持一把匕首，熟練的挖掉被妖氣侵襲的血肉，迅速的敷上草藥。
等她安置好病人之後，起身與我並肩，“這幾天你救下了不少人吧。”我主動開口。
“死去的更多，受傷的人太多了，尋常草藥想要發揮作用又需要時間，我……救不下所有人。”李青梅暗暗搖頭。
我仔細看去，李青梅的身上濺著星星點點的血跡，還沒來得及處理轉變成暗暗的紅色，一層一層的，想必這幾日進行了無數場如剛才一般的治療。
“你已經救下了許多人，如果不是你，剛剛那躺在地上的老伯怕熬不過今天。”我開口寬慰道。
“尋常妖禍受傷的人有限，像這次這麼大規模的我也是第一次見，外圍受傷的人太多了，我救人只能篩選著大機率能活下來的人來救，其實這不是一個醫者應該做的，但……我真的沒辦法。”李青梅的眉頭還是緊緊鎖著。
“起碼你救到了阿天母子,救了剛剛的老伯，還有那些或許能活下去的人，我們都在有限的世界裡去盡最大的力了”這個答案好像也回答了我的問題——人是有限的。
人是有限的，所以能做的事情也是有限的，一顆悲憫之心是主觀，但是一天十二個時辰，只有一個大腦，只有兩雙手，只有有限的藥材，這都是有限的，所以必須承認能救的人是有限的。
不需要去糾結有多少人沒有被救下，起碼有人被救下了，起碼這座城保住了，不能將悲憫之心高懸於天，而要具體，否則就像是一個巨大的封住自已的牢籠。
我回答了李青梅的問題，同樣也回答了我自已的問題。
李青梅看我突然展顏，臉上似有不解。
我握住她的手“謝謝你。”
李青梅被謝的摸不著頭腦。
做人不能有做救世主的情節，去做有限的事，保持本心。
剛好到了午飯的時間，我拉上李青梅往城內最大的酒樓而去，這酒樓也是積羅城的產業，成真隱身了，但是成真的產業依舊在執行。
城中心和城外圍儼然是兩幅景象，城內已然恢復往日繁華。
松鶴樓三個燙金的大字頂頂氣派，我與李青梅要了個包間坐下。
抿了一口茶水後，我向小二問道“這些山珍可已經恢復供應？”
“回您的話，山珍前兩日便已恢復供應，您來的正是時候，新到了一批茸菇，香的很。”小兒向我推薦到。
“把你們這兒最好的菜都來一份。”姬九念最不缺的就是錢。
李青梅看我這麼豪氣，依舊是淡淡的，好一個寵辱不驚。
“青梅，你為何會跟乘風前輩學醫啊？”我好奇問到。
“我，算是個孤兒，母親被流妖所傷，遇到了外出布診的師父，母親已經被妖傷了心脈，斷是活不下去了，師父便帶了受了輕傷的我回去。”李青梅同樣抿了口茶。
“為何能治妖傷的醫師這樣少？”我向李青梅問出了久久盤在我心裡的疑問，我想看看醫師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
“能治妖傷的醫師不多，這兩年妖禍頻發，又走了一大批，師父這一脈只剩下我了。學醫需得從娃娃抓起，妖傷不像是尋常受傷，無非就是喝草藥加速癒合。”
“妖傷千奇百怪，且不同的妖所傷其境況不同，光是學清楚這些妖目種類，傷口特點，就得十餘年，草藥知識深廣，且尋常草藥對這妖傷幾乎無用，若想要藥草發揮作用說到底還是人體自身的機能發生作用，所以千傷千法。”
“我是從小就跟著師父，腦子還算活泛，我如今已經三十有四了，才算是出師，若是十餘歲的孩子送來，出師都快要四五十歲了，人生太短了，哪有好人家願意讓自已的孩子來治療妖傷，出入這險之又險的地方，從世俗的角度看確實也賺不到餬口的錢，富有的人總能想辦法搞到靈草，救治的大多數都是窮人……”李青梅緩緩道。
需得自身極有天賦，又願意吃苦，且不被世俗金錢所困，不畏懼生死才可能成為一名妖傷醫師，這條件確實苛刻。
閒聊間，菜已經布好。
我主動為李青梅筷了一例魚唇，這黃魚一看就是好東西，需得是東海捕撈後，快馬加鞭送過來，這一系列都需要成熟體系的安排，這成真消失後這個體系還能運轉的這麼好？
這桌子上山裡珍品，天上飛禽，海里異獸都算是有了，這成真必定還在城中。
這洲裡的稽查官不知道查的如何了？是時候送點禮物到這稽查官的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