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在風白衣的安排下，我與靈音同門在東牆處佈置陣法。

百姓們遙遙的看著，輕易不敢靠近，但是又是十二分的關注。

門內弟子多數已經知道了紫衣女妖的事，倒也說不上惶惶不可終日——畢竟這批修士並沒有真正見識過大妖，寫在史書上的殘酷終究不夠具象化，不夠疼痛。

在修道庭的援助到達之前這裡的每一個人和修士或許都是一樣的命運。

事在人為嗎？我不確定，如果事在人為，誰能解釋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從我從城主府釣魚回來之後，這幾天都在緊鑼密鼓的調查。

在我回來的當晚，臨淵便夜裡摸黑去了城主府，我將密室的地圖和密匙畫給了他，他也不多問也不遲疑。

這對我這百分百的信任我倒是沒想到，畢竟如果傳出去修士半夜去偷東西，這和釘在恥辱柱上沒什麼差別。

不出所料，造物司的冊子就在這櫃子裡，至於這櫃子怎麼開啟的，風白衣這幾天都不肯說，越是不肯說越是讓人好奇。

這冊子中記錄了近些年為防妖牆提供磚石的商家，每三年加固一次，每次都有一批商家，但有兩個名字一直都在採購的名單裡：

一家是東芝院，另一家是積羅樓。

按照常理，這種髒事，只能是一家關係匪淺的關係戶做掉，多一家參與對城主來說就是多一家風險，那到底是哪一家呢？

積羅樓可是羅信城最大的商賈，若是羅信城倒了，對他又有什麼好處呢？

東芝院在羅信城也是紮根多年，雖說羅信城不是什麼大城，但是能夠官府搭上關係，賺的錢也不是小數目，又怎會鋌而走險？

這兩家給嚴嵩交了多少糧呢？

風白衣說的也不錯，這些如果是官府查起來反倒有其便利，比如那層帽子就是可以讓活在這裡的人往外吐，不管是金銀還是訊息。

如果是我要查積羅樓和東芝院還真得費些心思。

大敵當前，查出內線重要，但是敵強我弱的情況，還是把禦敵的事兒放在首位。

近幾日忙於修固護城的陣法，積羅樓和東芝院暫時擱置，這就好像如果是一群螞蟻，你不容易看出來哪隻螞蟻有問題，但如果是兩隻螞蟻一直盯著，就不信看不出問題。

現在全城封禁，如果真有勾結，那也是妖找人更容易，我和臨淵在兩家府第周圍佈置了觸妖陣，如果有妖上門，我和臨淵會第一時間知道。

這幾日，城主幾次三番的派謀士到我這兒遞訊息，我也暫時晾了一晾。

且不說我有沒有，這種事情姿態擺的高一些沒壞處，後續的事情還未可知，萬一還需要和城主推拉，這是一個很好的點來展開推拉。

紫衣女妖抱走的盒子也是梗在我心中的困惑，因無虛境內只有我和朝合見過羅剎石，知道羅剎石的秘密，但說百分百確定的話確實也不能打保票。

如果是羅剎石的話，一切就能解釋的通了。

不過對於我來說，我需要提前想好如何向眾人去解釋我為何會知道妖族的絕密以及如何說服眾人信任我，

且同時不暴露自已接了鬼島靈力的事實。

換個角度，羅剎一族能夠煉製羅剎石——可裝靈魂與活物，這一絕密對於羅剎族本身來說，相當於滅頂之災。

羅剎一族定不會主動暴露，那這紫衣女妖又是如何得了羅剎石並且知道羅剎石的禁忌呢？

對於這城內人來說，如果真的是羅剎石，或許事情會有新的轉機。

因為原本可能是一場戰爭而現在只需要一次偷襲就能解決，怎麼想都是划算的。

如果能在女妖發現之前開啟盒子，這妖兵就能頃刻之間全部消散。

但是如果我猜錯的話，這去偷襲的人……必然是有去無回！

凡人的命是命，修者的命也是命。

該怎麼選？風白衣又會怎麼選呢？

.......

這幾天，城內靜悄悄的。

本應是風雨欲來，這種靜在此刻讓人覺得心裡煩悶。

我坐在驛站中的小樓上往遠處眺望，其實沒什麼風景，甚至說是一種折磨，看到本身就是一種折磨：

距離上次妖禍已經六天了，城裡的百姓困在這裡已經月餘。只要我抬頭看，放眼望去都是白幡，曾被毀掉的房子如今還是爛在那兒，乞討的人比不乞討的人要多，受了妖傷的等死的百姓就這樣四散在街道上，一種腫脹的情緒在心裡蔓延。

很顯然這些人無力自救，被動又被動，那應該怪誰呢？

怪不作為的城主？沒有將訊息及時遞上去，早日覓得援兵？

還是怪官商勾結？這城牆雖說不上如紙糊的一般，但對於妖兵來說確實也不算堅固？

還是怪命？如果一生下來就在修煉世家，天賦異稟，是不是就不用吃這些苦？

應該怪誰呢？看著遠處街上一個又一個的人頭，我替他們想不明白，因為這一切都讓人無力。

“九念，在想什麼呢？怎麼這樣安靜？”聽聲音便知道這是師姐，師姐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挨著我坐下了。

師姐的聲音太輕柔，像是飄進我心裡的一根羽毛，就是這根羽毛輕輕的觸碰了一下此刻我那酸脹的心臟，這一下觸碰便刺破了我面上的平靜。

我窩在師姐懷裡，“師姐，你說這城會破嘛？這些百姓又該如何呢？”

“這城會不會破不是你現在要想的，你現在要想的是如何從這種悵然若失的情緒裡走出來，在這樣的時刻，你只需要想一件事，那就是：如何最大程度的保全所有人”師姐溫柔而有力量。

“最大程度？什麼是最大程度”我接著話回應。

“問心無愧。這世間大多數不是我們能控制的，我們修行只是比這些百姓多了一項技藝，但是該有的困擾不會少的，生死、榮辱，而在所有的事情中，做到問心無愧，便好了。”白庭師姐的靈力在門內是佼佼者，我想與她通透的狀態脫不開干係。

雖然不是一個具體的答案，雖然看起來泛泛，但我坐直了身子，“那我就求一個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