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平時推著黃消出了警署的門，不緊不慢的走在路上，看著沿途的風景。
黃消伸手去接掉落的樹葉，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看過外面的風景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好像是自已腿斷了之後，母親和姐姐死了之後，外公癱瘓在床之後，黃文當上雲盤堂的大佬之後。
從那個時候起，支撐他活下去的就只有仇恨。
不過現在好了，黃文的死是板上釘釘了，三條人命，他不可能還有翻盆的機會了。
葉平時站在他旁邊，眼裡也是充滿了心疼，這些年他是看著黃消是怎麼從活潑開朗變成滿腹心機的。
他知道他心裡的痛苦，他曾經也嘗試開導他，但效果甚微。
其實黃消的心情他完全理解，因為他也感同身受，索性就不再勸了。
其實比起黃消變的麻木頹廢，他更樂意看見他變成這樣，有時候心裡有恨也能讓人活下去。
不過有一點他不明白，為什麼要把他們辛苦查到的證據交給於華瑋，這是打算用來讓黃消坐穩大佬位置的。
這麼想的他也這麼問了。
“雲盤堂兩極分化嚴重，黃文剩下的那些人我都不會放過，至於外面那些人的看法……”
黃消停頓了一下繼續道：“他們才不會在意我的位置正不正，適者生存的道理他們比誰都清楚。”
“他們在意的是這事會不會對他們的利益有沒有什麼影響，會不會威脅到他們，其他的他們根本就不在乎。”
“那件東西毫無作用。還不如交給於華瑋，讓他定下黃文的罪。”
葉平時恍然大悟，卻還是沒能親手解決黃消而憤憤不平，“真是便宜他了！”
“誰說便宜他了？”
黃消嗤笑了一聲，“之前黃文多次被抓到警署的時候都有恃無恐，他根本就不把警署的人當回事，甚至是看不起。”
“死在我們手裡他只是不甘和憤怒，而死在自已看不起的人手裡是什麼感覺呢？”
葉平時明白了，黑社會古惑仔最怕的不就是警署的人嘛，警署的人也最恨這樣的人，黃文落在他們手裡不會好過的。
“而且重要的是不是死在誰手裡，重要的是黃文死了。”
黃消捏碎了手裡的樹葉，任由風把殘渣吹到空中，最後消失在視線裡。
葉平時給黃消整理了一下有些鬆了的圍巾，“起風了，我們回去吧。”
“去醫院看看外公吧，好久沒去看他了，想來外公也想我了。”
“好。”
葉平時推著他朝身後一直跟著的車走去。
在上車之前，黃消看向樹葉殘渣消失的方向。
他的眉頭微蹙，神色幾番變換，整個臉龐都呈現出難以辨識的複雜之色，漸漸地，一切好似都平靜了下來，展開了一個屬於他這個年紀正常的笑容。
好像有什麼東西跟著那殘渣一起吹走，吹散了。
……
劉志自從中風了後就一直在醫院，但沒有住在雲盤堂名下的醫院，不放心黃文，難保他不會做手腳。
所以他們把劉志安排在了六和堂名下的私人醫院。
沒有誰想不開會在六和堂的地盤上動手，黃文也一樣。
劉志的病房在六樓，是專屬的特症病房，有專門的保鏢保護著。
葉平時和黃消坐電梯上了六樓，黃消自已進了病房，葉平時則是去找醫生詢問最近的情況。
黃消給劉志請了四個人照顧他，黃消進去的時候，其中一個護工正給劉志喂水果呢。
四人見了黃消都打了聲招呼，黃消推著輪椅過去，“我來吧，你們去休息吧。”
黃消也來過不少次了，他們都熟悉，把裝水果的盆遞給了黃消，就都出去了。
劉志也就比骨瘦如柴好一些，頭髮全白了，臉頰上也沒什麼肉，雙眼渾濁不堪，也就看見黃消的時候會清明一些，誰相信這曾經是一方大佬呢？
病房裡很暖和，只穿一件單衣也不會冷，黃消將帽子圍巾都摘了下來，又將花瓶裡平平無奇的花換成了他帶過來的向日葵，這是他母親最喜歡的花。
盆裡裝的是大白梨，很多汁水的那種。
黃消插了一塊餵給劉志，笑的很溫柔。
“外公，這次這麼長時間沒來看你是我的不對，不過今天有兩個好訊息告訴你。”
“啊……啊啊？”
劉志言語功能這些年越來越不行了，現在只能簡單的發出一些氣音，個別的還是能聽懂的。
雖然這是簡單的啊啊，黃消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現在已經接管了雲盤堂，是大佬了。”
劉志的情緒突然激動了起來，“啊！啊啊啊！”
黃消趕緊安撫他，“別急別急，外公，我知道你要問什麼。黃文被警署的人抓了，我把這些年查到的證據都交給了警署，他逃不掉的，三條人命他必死無疑。”
劉志安靜了一會兒，又劇烈抖動了起來，臉上又哭又笑的，眼睛也不再渾濁，而是有了些光彩，喉嚨裡也呃呃呃的發出聲音，整個人激動的不行。
黃消安撫了一會兒一點用都沒有，就趕緊叫了醫生過來。
葉平時也急匆匆的趕過來，滿臉焦急，“怎麼了這是？”
“我剛剛跟外公說了關於黃文的事，可能刺激到了外公，太過激動了。”
黃消擔憂的看向被醫生護士圍起來的劉志，擔憂不已，還有些自責，“都怪我，如果我沒有跟外公說這些就好了。”
葉平時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消，這不是你的錯，你不用自責，想必阿爸聽了也是高興的。”
黃消抿著唇點了點頭，還是面露擔憂，不過也沒有過度自責了。
醫生護士忙活了好一會兒，劉志才終於穩定了下來。
葉平時趕緊上前問，“怎麼樣醫生，我阿爸怎麼樣了？”
“病人的情緒已經穩定下來了，沒什麼事，不過還是要注意一下，不要讓他太過激動，畢竟病人年紀不小了。”
“好的醫生，我們知道了。”
劉志經過這麼一弄，精神不太足了，已經疲憊的睡過去了。
黃消和葉平時又待了一會兒，確定沒事了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