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不像宋灝整日沉迷於酒色,他設宴定是有事。
好事?壞事?小魚忐忑,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周王年近而立仍未立後,盛傳其好男色。不管這謠傳真假,小魚都不想他找上玉暄,已經毀了一個,她不能再被他毀去第二個。
到了海青宮,還未進門就聽到一陣歡快鼓樂,好久沒這般熱鬧了。小魚喘定凝神,細整頭冠衣飾,一點一點掩住來時的凌亂。
“父王!”
一聲親暱的喚,她義無反顧地闖了進去,本想著別露聲色,可見到玉暄俯在他腳下,心猛地一沉。
聽到聲音,周王與玉暄不約而同轉頭。
玉暄的臉白中泛青,見到她瞬間眼中亮起一絲希冀。小魚眼中只有這雙眼,看不見其它。
“咦?暄兒在這兒?”
她若無其事走上前,一把拉住周王的手撒起嬌。
“父王您偏心,有好玩好喝的也不叫我。”
“你旅途勞累,是想讓你多歇息,何來偏心?”
他肅然回道。小魚就當這是真話,然後掏出在池子裡撿到的綠珠給他瞧。
“父王,您瞧,我找到什麼了?”
她若滿心歡喜地獻寶,高興得合不攏嘴。
“這是父王送我的嗎?”
周王頷首莞爾,眼睛卻深幽得難以捉摸。
小魚撲閃著眼,俏皮可人,緊接著她又親暱地靠上週王膝頭,涎著臉討好。
“我該如何報答父王?”
她光顧著演戲,似乎忘了還跪在那處的玉暄。玉暄用眼角餘光瞥見了兩人的影,悲憤地咬牙,斷指隱隱作痛。
他抬頭,忍不住輕喚了一聲:“阿姐……”
小魚沒聽到,她從父王的腳下攀到他的膝頭,又從他的膝頭坐到他的腿上。她如一枝妖豔的藤,纏著繞著。
周王不動聲色,他瞥向俯身在地如磐石般的玉暄,露出陰冷嘲笑,隨後他伸手撫了下小魚頭心。
“我的魚兒,你可真會討人歡心。”
這話似說給玉暄聽。小魚嫣然一笑,眼眸如銀鉤彎彎。
“只要父王高興,我做什麼都願意,只是父王,玉暄還小不明事理,難免會得罪您,我來替他受過可好?”
周王冷哼。玉暄不自覺地抖擻,他咬牙,又怕又恨。
“下去吧,沒你事了。”
周王下令,玉暄得了大赦,可他依然愣在那處,不肯挪身。
緋紅的衣上繡魚,在他眼前晃來蕩去,她用卑賤,換了他的平安。
玉暄兩耳嗡鳴,一陣戰慄,他多希望自已能護住姐姐,可是他做不到。
“你還不快謝父王!”
小魚斂了笑,眼神凌厲如劍。玉暄抬頭,兩眼紅紅,幾番欲言又止。
“父王,兒……兒……兒臣……”
他蜷著身,說話直打結巴,孱弱得如同春蠶。
周王擰眉,不耐煩地抬手打斷,隨後又擺袖讓他退去。
玉暄仍不走,他可憐地看向小魚,蠕著唇說:“阿姐……”
小魚瞪眼,硬生生地將他要說的話都了回去。玉暄叩首謝恩,隨後起身退去宮外,他走路就似一縷魂,兩腳輕飄。
小魚大鬆口氣,心中大石終於落地。她抬頭朝周王一笑,道:“父王,您可看我舞?”
話落,她站起身,踏著鼓樂,揚起長袖。她跳得歡暢,玲瓏小足一踮一轉,旋出一朵濃淡暈色的裙花。
美人當前,周王分寸不亂,幽暗的眼平靜瀾。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幾曲過後,小魚跳得累了,隨手拿來案上酒盞。剛送嘴邊不料一個踉蹌,紫紅色的瓊漿灑在他身上。
“呀。”
小魚惶恐,蹲身抽帕將酒擦去,然而天青色的袍上印染了豔色,怎麼使勁都擦不掉了。
“哎呀,兒臣該死,本想讓父王高興,沒料手笨了。”小魚蹙眉說道,怕他怪罪。
氣氛轉得微妙,不知何時樂伎悄然退下,聽到一記掩門聲,小魚如夢初醒,他回望,偌大海青宮只剩他們兩人。
小魚頓了手勢,眼眸低垂略有所思。她裝作無事,收起絹帕俯身行一大禮。
“父王,兒臣不擾您歇息,兒臣告退。”
話音剛落,一隻手如鷹爪,狠狠地鉗住他的小臂。小魚抬頭望去,他的眼就如捕獵前的狼,閃過一絲嗜血的興奮。
“來,坐我腿上。”
他低聲命道,沉穩異常,似乎衝前的衝動只是假象。
小魚照他的話做了,手撫下裙襬,輕輕地坐上他的膝頭。他的腿硬如堅石,一坐上去她就渾身不自在。
“我的魚兒,你可恨父王?”
他輕問,溼軟的氣息輕指過她的腮頰,小魚沒聞到酒味,他定是清醒得很,而這話卻像醉了,虛浮朦朧,且帶著一絲迷惘。
呵呵,怎麼會不恨?!他們背信棄義毀了她的國,然後如恩賜般留下他們的命。他抽去玉暄的脊樑,逼她給人糟踐,她憑什麼不恨?!
小魚抿嘴,極不情願地回他:“父王為何這般問呢?”
說不恨假,說恨危險,她反問得巧,叫人好生琢磨。
周王大笑,聲如洪鐘,震得小魚耳疼。他的腿似生了刺,扎得她難安。
“因為父王怕你會走,少了你如何是好?”
他湊近,曖昧地在她耳邊輕喃。
“你弟弟還真不如你。”
這般誇讚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小魚心裡咯噔,忙表忠心。
“小魚不會走,父王信我。”
她認真得發急,臉也紅了起來。周王滿意頷首,隨後挪了下腿,好把她摟得更緊。
他仍把她當作八歲的娃娃,放在腿上疼愛。可她的身子不像、臉也不像,只有那雙眼還有初遇時的模樣,淨徹無瑕,看人直勾勾的,似不知道害怕。
周王垂眸,有意無意踩上她的鞋跟,足尖一挑脫去了她的繡鞋。
赤足如玉蓮,他將它小心捧在手,揉捏它的溫軟,隨後他又撫上她的足踝、小腿,慢慢的、一點一點的往上延伸。
“父王,小魚敬重您!”
她幾乎叫出口。周王聞後停下動作,看著她的眼神不可捉摸。
小魚又道:“父王,一日為父,終日為父,您是我父王。”
周王啞然失笑,道:“那又如何?道義倫常規矩全是人定的,我就是定規矩的人。我可以讓你做我的乖兒,我也能立你為後,普天之下,誰敢說個不字!”
“那父王是真心喜歡我嗎?”
小魚直勾勾地看著他,眼神咄咄逼人。而他的碧眸裡少了剛才的霸氣,變得困惑迷茫。
或許他在猶豫,或許他根本不懂何為喜歡。
“我的魚兒,父王當然是喜歡你的。”
他的話聽起來無情也無義,細嚼乾澀且*的。
很多人說過喜歡她,只有楊逸說的“喜歡”聽來最真。
小魚笑了,眼睛微眯,眉角下垂,看來苦澀。雖然極不情願,可她還是按自已的法子做了。她擁過去,攀上他的脖頸,半嬌半媚地嗔怪。
“那以後父王只許喜歡我,不許喜歡別人。”
周王點頭,留她空洞的許諾。
幾聲窸窣摩擦,衣衫落地。
素的是嬋衣、翠色的是裙。
妾本絲蘿,願託喬木。
宋灝曾是她的喬木、楊逸曾是她的喬木,而此刻,周王成了她要依附的木。
他甩開她的手,自已脫下衣袍。
華衣底下是副慘不忍睹的身,深淺不一的疤佈滿黝黑肌膚,他就像是拼湊起來的人,每一處都那麼的猙獰。
看到這副身子,小魚未露驚訝,反而好奇地撫上橫豎白痕,嘴裡默默數著。
那年周王雙十,與其父攻佔了小魚的城。他驍勇善戰,幾乎滅去他們大半,這疤興許是那年留下的。
小魚躺在這些罪證之下,苟且偷生。她比不上忠義之士,她只是單純地想活,因為活著才有盼頭。
他的手無比粗糙,刮痧似地撫上她身子。他像是從來沒嘗過魚水之歡,不知該從哪裡開始。周王好奇地看著與他不一樣的身軀,彷彿在說:原來女人是這個樣子。
小魚伸手勾住他,親吻他的頸、他的胸口,然而周王沒反應。
不能人道的男人,如何傳宗接代?
既然不能傳宗接代,要來天下又有何用?
小魚驚訝,細想之後不禁竊喜。
只要她活得比他久,亦或者玉暄活得比他久就夠了!
也不知周王是否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突然起身穿好衣袍,冷冷地將她趕走。似乎是因她勾不起他的興趣,所以他才無法行雲布雨。
小魚穿好衣衫,叩首退下。回到雲水窯後,她馬上讓婢女把藍若請來。
藍若知道她剛從海青宮回來,見她毫髮無傷,不由好奇問:“王不在宮裡?”
小魚笑得媚惑,柳眉輕挑,道:“他在呢。”
“在也沒把你吃了去?”
小魚哼笑,把那個天大的秘密吞回肚裡。
“你管不著。來陪我喝酒,剛才還沒喝夠呢。”
說罷,她將藍若拉近,斟滿葡萄酒硬灌到他嘴裡。到了夜沉,藍若喝酒喝得走不動了,乾脆睡在了雲水窯。
兩人同床共枕,拉上床縵,也不知道做了什麼事,說了什麼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