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熙盯著面前的水盆怔怔出神，一件衣服被扔了進去掀起一片水花濺到地上。
她抬頭看去，是和她一個帳篷裡住的四五，前幾天她們還一起聊過夫人的趣事。
此時四五臉上有些膽怯地往後方瞥，幾個女奴站在她身後饒有興致地看向這邊。
這已經是今天第五次被人扔衣服到盆裡了，摘星族的衣服對於離人族來說寬大複雜，極難清洗，這次增加她工作量的還是她自認為的朋友。
錦熙眼睛有些黯淡，正要低頭繼續洗。
四五在後退時卻像是被什麼絆倒了，猛的後仰摔在地上。
她始料未及，摸著屁股要起身，身後的那幾個紛紛像是被誰推了一把，全都往前倒，撲到了四五身上。
整個場面一團亂，幾個女奴被迫玩了一場疊羅漢。
錦熙先是愣了愣，而後想到了什麼，眼睛裡逐漸閃起光芒，低聲喃喃自語道：“老祖，是你嗎？”
“是我。”
一個聲音在她腦中響起。
錦熙神情變得激動，竭力壓著聲音說：“老祖，我還以為你不見了。”
暮雲尷尬地笑著說：“沒有，去處理了些事情。”
暮雲看著錦熙激動的神情，不由得鬆了口氣，沒有在意她遲到就行。
錦熙疑惑，“什麼事情？老祖你化作實體去做的嗎？”
哈哈，你老祖其實一直都有實體。
暮雲回道：“是的，就是昨天要挾你的那個人，我昨天抓住他逼問了他的目的，知道了他來自一個名叫射星軍的團組織。”
錦熙道：“昨天要挾我的人來自射星軍，射星軍是什麼團體，我從來沒聽過。”
暮雲道：“你沒聽過很正常，他們是比較隱秘的組織，他們的目標是反抗摘星族，成員全都是離人族，我覺得他們的目標還挺有意思的。”
錦熙有些惴惴不安道：“反抗摘星族的大人！老祖，你不會想讓我加入這個組織吧，我可不敢。”
暮雲思索著，看向錦熙擔憂不安的面龐，語氣輕鬆道：“不用你加入，我加入就行了，只是讓你知道一下，我現在寄宿在你的體內，你有知道的權利，過幾天我能夠徹底凝聚實體後我可能會離開你和他們一起行動。”
她本來就有實體，現在告訴錦熙，也好讓錦熙做一下準備，等要和射星軍一起行動她會時常消失的。
錦熙完全聽不進去其他的話，滿腦子都是暮雲說她要離開。
腦子裡昏昏沉沉，她下意識開口大喊：“別離開！”
往日都會控制住的音量，此時失去控制，傳了出來。
疊羅漢的女奴們已經站了起來，被這一喊都轉過頭看著她。
其中一個，咧嘴冷笑道：“我們想放過你，你還自已要找欺負，剛才的情況不會是搞出來的吧。”
四五唯唯諾諾地開口：“應該不是四七搞得吧，她剛才根本沒動啊。”
四五身後的一個人推開四五，她的臉上被蹭了一道紅痕，用尖銳的聲音喊：“就是你做，不是你是誰，讓你多洗兩件衣服你就報復，你以為你是大人物，看我不抓花你的臉！”
那個人衝上來，手衝著錦熙的臉就要撓。
錦熙正在為自已剛才的失態發懵，暮雲只能無奈嘆口氣，拽著她的手腕將她往後拉，避開那個女奴的手。
“小心點。”暮雲提醒。
錦熙從發懵狀態裡清醒，連連後退躲開那隻揮舞的手，掀起水盆往前面砸。
女奴狠狠瞪著她，僵持不動。
門外傳來老太太的聲音打破現場僵局。
“四七，還沒洗完嗎？平日裡你可是很快的，今日這是怎麼了，夫人還等著見你。”
老太太從小門走進，看到現場一片狼藉的她頓住了，高聲道：“你們怎麼回事，還打起來了，給你們臉了，二四，二九，三六，四五，你們四個是不是想鬧事，自已去工房領罰去，四七你跟我來，夫人說想見你。”
錦熙慌了，連忙詢問暮雲，“老祖，該怎麼辦，要不要你來，替我，我不敢見夫人。”
暮雲道：“你平時跟老太婆不還聊的挺好的，見夫人有什麼不敢的。”
錦熙道：“這不一樣，我把管事當我奶奶看的，夫人不一樣，夫人是摘星族，昨天我遇到了一個刺殺她丈夫的刺客，今天又在討論要不要加入反抗摘星族的組織，我會很心虛很緊張，一緊張我就冒汗，老祖你面對她肯定不會。”
你會緊張卻認為我不會緊張，什麼奇怪想法，暮雲無語地看著她。
暮雲聲音有些鬱悶道：“你也需要面對，勇敢點，而且你緊張其實是比較正常的，你表現最真實的情緒就可以，說話小心一點就沒有問題。”
錦熙面色緊繃地點點頭。
暮雲也對摘星族的女人長什麼樣子，她這幾天雖然到處打聽，但真的沒見過摘星族女人。
這個奇怪的現象她也有自已的猜測，但只有真正看到她才能省心。
去夫人帳篷的途中，老太太一直在和錦熙講規矩。
“夫人說即使你是她打掃氈篷的奴婢也想見一見，等會兒見到夫人要記得我教給你的禮儀，不要失禮，不要不經允許直視夫人，要自稱奴婢，夫人說什麼你要照做，把夫人的話牢記在心。
時刻記住我們是奴隸，夫人是主子，不要逾越，平日裡小打小鬧依你，但見夫人一定不能是平時的態度了，聽到了沒。”
錦熙點頭道：“四七記住了。”
進到帳篷裡，裡面的場景依舊是不似草原文化更像中原文化的佈置，一扇屏風隔絕了客廳和臥室，花草和發光的石頭恰到好處地裝點。
進門左側一張大型的椅子擺放在那，四個離人族婢女舉著巨大無比的扇子，遮住了一個人的臉，那個人就是夫人。
當扇子挪開時，夫人的身形露出。
看到的那一刻暮雲算是徹底死心，夫人和她猜到的一樣，但還是讓她很失望。
她一直希望看到一個放大版的清秀或美麗的姑娘，果然不該期待以武為尊的摘星族的女人長得不夠彪悍，夫人的長相說明了一切，她是看不出夫人和摘星族的男人有什麼區別，只有稍微矮那麼一點點。
哎，暮雲嘆氣。
夫人坐在高大的椅子上俯視錦熙，察覺到目光的錦熙身體有些發顫。
暮雲就站在錦熙旁邊上下打量夫人，但沒有在任何地方多做停留，摘星族只是看不見她，不代表感知不到她的目光，這個死是不必做的。
看了許久夫人才開口：“你就是四七？”
錦熙聲音發顫地說：“是的夫人，奴婢是四七。”
夫人問道：“你是不是忠誠於我們摘星一族。”
錦熙不知道夫人為什麼這麼問，她只覺得害怕，急忙顫抖著說：“奴婢誓死忠於摘星族，忠於夫人與府主。”
夫人滿意地點點頭，“老管事推薦的人是不錯，前些日子我身前的雜物婢女生病離世，剛好缺個人，你不錯以後跟我了。”
“是，”錦熙的頭低的更低了，“能服侍夫人是我的榮幸。”
“你退下吧。”
“是，夫人。”
暮雲看著錦熙顫抖的身體，心裡還是覺得恨鐵不成鋼。
暮雲在摘星族面前顫抖緊張肯定是裝的，但錦熙在摘星族面前顫抖肯定是真的害怕。
“老祖，我害怕。”
錦熙低軟的聲音傳入暮雲耳中，此時已經離夫人的帳篷很遠了，她才敢說話。
暮雲看到她淚眼婆娑的樣子，嘆了口氣，心裡一軟，輕輕抱住她輕拍了兩下後背。
“不怕，不怕。”
怎麼能指責她呢？從小就是奴隸，祖上三代都是奴隸，害怕摘星族已經刻進了骨子，害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