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文信,吃炒雞蛋,你嚐嚐,可香了。”郭氏將熱氣騰騰的炒雞蛋夾到文信碗裡,笑著催促文信趕緊吃,又將另一塊炒雞蛋,放入淑雲的碗裡,對著淑雲道:“來,淑雲,你也吃。”
“吃吧,你娘特意為你們炒的,平時都捨不得給我吃呢。”會堂道。
“你也吃,都吃。”郭氏說著,也夾起一塊雞蛋,放到會堂的碗裡:“你是沾了文信和淑雲的光了,要不然,你哪來的這個口福。”
文信和淑雲兩人,面面相覷,尤其是淑雲,突然有人這樣對自已好,她還真有些不適應。
“是是是。”會堂笑的合不攏嘴:“以後啊,我吃好喝好,就得指著文信和淑雲了,文信淑雲,以後你們可得向著爹點,可別跟你娘合起夥來欺負我,尤其是淑雲,都說閨女和娘一條心,以後等你長大了,不光做你孃的小棉襖,也得做爹的軍大衣。”
“你瞎說什麼呢,什麼小棉襖軍大衣的?”郭氏又給文信和淑雲各自夾了一塊蒸肉:“別聽你爹胡說八道,來,嚐嚐這蒸肉,我年前做的,就等你們來了吃呢。”
看著夫妻倆對自已這麼好,文信竟然有些感動,自已的親爹後媽,都沒有這麼對自已好過,又是給自已夾菜,又是對自已說好聽的話,這一刻,文信才感覺到到,自已好像真的有個家了,有疼自已的爹孃了,還有個一起過繼過來的妹妹。
只是他現在心裡還惦記著恩堂叔,不知道恩堂叔現在在幹嘛,他也是在吃飯嗎?他吃的是什麼?還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剩下的那些餃子嗎?
淑雲倒是很乖很聽話,畢竟是個閨女,她家裡上有三個兄弟,下有四個姐妹,每次吃飯,都是八個孩子搶著吃,搶不到飯,就得餓著,哪裡會有人給自已夾菜夾飯吃。淑雲很是感激,連忙對著會堂夫婦道謝:“謝謝爹,謝謝娘。”
會堂夫婦連忙各自“哎”了一聲,露出滿臉的笑容,昨天把文信和淑雲都接來以後,郭氏掏出兩張一毛的錢,一個孩子給了一毛,對著兩個孩子說,這是改口費,以後就不許叫大娘大爺了,得叫爹和娘。淑雲很聽話,當場改了口,喊了爹孃。只是文信,錢也不要,口也不改,跟個小啞巴似的不說話。
郭氏知道,文信是跟恩堂待的太久,心裡還想著恩堂,更是覺得他們把文信過繼過來,讓文信跟恩堂分開,說不定文信心裡正恨他們夫妻倆了。郭氏便笑著把錢裝進文信的兜裡,說不改口就不改口吧,明天再改口也不遲。
“大娘,我。”文信要說話,可還沒等說完,卻被郭氏連忙打住。
“什麼大娘,叫娘。”郭氏道:“昨天晚上,不都給改口費了嗎?怎麼還叫大娘呢?再說了,人家淑雲都改口了,文信,你可不能再不聽話了。”
“文信,可不能這樣了,既然過繼過來了,我們就把你當親兒子,你也得把我們當親爹親孃啊。”會堂道:“過繼過來了,還不改口,這讓人笑話。”
文信看了看淑雲,淑雲衝著文信點了點頭,雖然淑雲比文信小半歲,但是卻像個姐姐似的,看著比文信懂事多了。
文信看著淑雲的眼睛,眼神裡充滿了對自已的鼓勵,文信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看見過別人對自已鼓勵的眼神。
“來啊,叫我一聲娘。”郭氏滿懷期待的看著文信。
“也叫我一聲爹。”會堂也放下筷子,按捺著焦急的心,等待文信叫自已爹。
文信知道,看這架勢,自已是躲不過去了,往哪躲?他過繼過來,是族裡的決定,是他親爹都同意的事,他還能躲什麼?躲的了初一,躲的了十五嗎?躲得了這一輩子嗎?只要他姓劉,只要他還在這個村上,他必須得叫眼前的大爺大娘爹孃。
看著他們期待的眼神,想著他們從昨天到現在對自已的好,又看著一旁的妹妹鼓勵的眼神,文信便對著會堂道:“爹。”
“哎,我的好兒啊,好兒子啊。”會堂別提有多高興了。
“娘。”文信衝著郭氏喊道。
“唉,好兒子,我的兒啊。”郭氏竟然喜極而泣,已經有半年多,沒有人叫自已娘了。她激動的將文信抱在懷裡:“文信啊,我的兒啊,娘以後一定好好疼你,把你養大,給你娶媳婦,讓你活的好好的。”說著又拉過淑雲來,將兩個孩子抱在懷裡:“你們都是爹孃的好孩子,娘以後絕對好好疼你們。”
一邊說著,郭氏一邊流著淚,從此啊,她再也不是老絕戶了,她有後了,有兒子閨女了。
會堂的眼睛也溼潤了,唉,沒想到自已死了一個兒子,如今卻換來了一雙兒女,老天爺啊,對自已不薄啊。
淑雲卻舉起稚嫩的小手,給郭氏擦淚:“娘,別哭了,咱們吃飯吧,你做了這麼多好吃的,我都還沒吃夠呢。”
“好,好,吃飯,對,咱吃飯。”郭氏擦著眼淚,連忙把筷子遞給兩人:“你們吃,多吃點。”
淑雲接過筷子,給爹孃各自夾了菜,又給哥哥夾了一塊肉:“哥,你也吃。”
“你看你妹妹,多懂事啊,多疼你啊。”郭氏道:“以後不光爹孃疼你,你妹妹也疼你,文信,你多幸福啊。”
文信點了點頭,他不得不承認,如今真的很幸福,但他心裡還是有些想恩堂叔,總覺得自已走,沒有跟恩堂叔告個別,心裡過意不去。恩堂叔養了自已這幾年,他如果不回去跟恩堂叔告別,就對不起恩堂叔。
“爹,娘,我想回去看看恩堂叔的。”文信把剛才沒說完的話說完。
會堂郭氏兩口子相互對視了一下,會堂覺得文信應該回去看看的,再說了,人家會堂那天親自登門,讓自已去接文信,自已也應該再帶著文信去感謝。
“行。”會堂想往下說,是應該回去,咱們一家四口一起去,算是給恩堂拜個晚年了。還沒等往下說,郭氏卻連忙拉了拉會堂的衣服,衝著會堂擠了擠眼。
“文信啊,等過幾天再去吧,你恩堂叔呢,他也得需要適應一個人過日子不是?你現在去了,他看到你,心裡肯定難受,等過段日子,他完全適應了,你再去。今天啊,爹和娘帶你們去鎮上,咱們去鎮上的供銷合作社,給你們兄妹倆買件新衣服去,再買些吃的,我聽說人家現在供銷合作社,可多新鮮玩意呢,咱也去湊湊熱鬧。”
“對,給你們兩個買新衣服去。”會堂隨聲附和,媳婦的話,不無道理,文信剛剛過繼過來,得讓他慢慢忘掉恩堂,也得讓恩堂慢慢忘掉他。這才過一天,如果讓倆人見面,那還不得又難捨難分:“今天鎮上還趕廟會呢,爹孃帶你們趕廟會去。”
文信猶豫不決,他哪裡也不想去,什麼新衣服,什麼供銷社裡好吃的,什麼趕廟會,他只想去看看恩堂叔。
淑雲倒是很高興,一聽說買新衣服,趕廟會,眼睛裡都放光,如今她是十四歲的大姑娘,自然知道愛美了。尤其是喜歡別人家的閨女,頭上戴的那些小發卡,她做夢都想有。
淑雲推了推文信:“弟弟,咱們跟爹孃去鎮上吧。”
文信看了看淑雲,又看了看爹孃,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