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恩堂醒了,沒敢進屋,只是隔著距離看了看文信,文信的臉頰,還掛著兩行流過眼淚的痕跡。恩堂起身,走出門外,朝著會堂家走去。
會堂正和媳婦郭氏,坐在屋裡,商量著什麼時候去接文信。
“你說句話啊,去接文信,族裡都同意了,有什麼敢不敢的,你怎麼這麼慫呢?”郭氏道。
“不是不敢,我怕他什麼?只是,只是覺得,咱這個事做的太不地道了再說了,昨天晚上,恩堂都跟三叔撕吧起來了,族裡好幾個人按著他,恩堂躺在地上,唉,他現在心裡指不定有多恨我呢,恨不得把我千刀萬剮,我總覺得對不起他。”會堂道:“心裡總覺得過意不去。”
“有什麼過意不去的,文信跟了咱,只能比跟了他好,你想想,他連個媳婦都沒有,一個老光棍帶孩子,能帶出什麼好?”郭氏道:“咱這起碼是個囫圇個的家吧?文信跟了咱,有爹有孃的,以後起碼我能給文信做頓熱乎飯吃吧?以後文信娶了媳婦,生了孩子,我能伺候月子吧?我能帶孫子吧?這些恩堂能跟咱比嗎?”
會堂點了點頭:“行,族裡都決定了,文信早過來晚過來都得過來,索性我就厚著臉皮去吧,反正人也得罪了,恩堂要怪,就怪我吧,這輩子我欠他的,下輩子,再還吧。”
恩堂說完起身,郭氏連忙道:“你換身衣服,你瞅你這個衣服髒的,換身乾淨點的。”
“穿什麼不一樣,哪那麼多講究。”會堂看了媳婦一眼。
“咱們是去接文信,當爹當孃的第一次見兒子,必須得穿的乾乾淨淨,你別不當回事。”說著,從櫃裡找出一件衣服:“就把這個棉襖換上吧,這樣板正些。”郭氏說完,又整理了一下自已:“你看我今天穿的咋樣?”說著欣喜的讓會堂看自已,自已還不忘轉了轉身子,讓會堂看清楚些。
“好,穿的好,跟個新媳婦似的。”會堂搪塞一句。
“接兒子,不就是跟娶媳婦一樣嗎,自然得隆重些。”郭氏說完,連忙拉著會堂:“走啊。”
會堂起身,跟著媳婦往門外走,兩個人卻停下了腳步,會堂愣了一下,叫了句:“恩堂,你,你怎麼來了,來,快屋裡坐。”
恩堂捂著嘴巴:“會堂哥,我就不進屋了,你們現在去接文信,我先不回家了,在村上溜達溜達。我見不得文信哭,這孩子,昨天晚上哭了一晚上了。”
“會堂兄弟,我們把文信過繼過來,也是迫不得已,你可別怪你哥哥和嫂子。”郭氏道。
“嫂子,我不怪你們,這是族裡的決定,我怪不得別人,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已,我一個老光棍,比不上別人,我也知道,你們以後肯定會對文信好,拉扯他長大,讓他成家生子,只要文信能好好的,比什麼都強。”恩堂道。
“兄弟,你,你別說了,我,我對不住你啊。”會堂眼睛紅了,他這次動了真情,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恩堂竟然這樣大度,這樣不跟自已計較,居然主動找上門來,讓自已去接文信,會堂走上前去,想抱抱恩堂,感謝恩堂不跟自已計較,成全自已。
見會堂要走上前來,恩堂連忙退後幾步,對著會堂道:“哥,嫂子,你們現在去接文信,我先走了,文信要是問我,你們就說是我說的,讓你們來接他,讓他跟你走。哥,嫂子,你們留步吧,我走了。”恩堂說完,扭頭走了。
“兄弟。”郭氏也忍不住流下了淚,追著喊道:“謝謝你,你放心吧,我們會好好照顧文信的。”
恩堂點了點頭,扭頭走了。
郭氏一邊哭著,一邊問會堂:“他捂著嘴幹嘛?”
“也許,昨天晚上跟族裡人打架時磕碰的吧,但他走的時候,也沒見他鼻青臉腫啊?”會堂也有些疑惑。
“興許是昨天晚上回來,一不留神摔的吧,摔破嘴裡。”郭氏嘆了口氣:“唉,恩堂這個人真仗義,以後他咱們也得管,以後我包了包子,餃子,做了好吃的,都得有恩堂一份,我把他當做親小叔子。”
會堂點了點頭:“文信這孩子,自打生下來就沒了娘,都說他命苦,我看文信命比誰都好,三個爹疼,兩個娘疼的,他比哪個孩子都有福啊。”
兩個人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恩堂家,見屋裡開著門,文信已經醒了,急匆匆的要出門,郭氏連忙拉住文信,道:“文信啊,你這是要去哪?”
“找我恩堂叔去。”文信瞅都不瞅郭氏,對慈眉善眼的會堂夫婦有些厭惡。
郭氏拉住文信不肯放手:“你恩堂叔剛去我們家了,他讓我們來接你的,你今天就跟我們回去,以後,我們就是你爹孃。”
“我不要。”文通道:“我哪都不去,我就在這,這才是我的家。”文信說完,扭身回了屋裡,坐在炕上,嘴上依舊嚷嚷著:“我哪都不去,這才是我的家,恩堂叔就是我爹。”
會堂夫婦好話說盡,文信也雷打不動的坐在炕上,郭氏不想擰著孩子來,軟的不行,硬的更不能行,總不能讓文信哭著跟自已回家吧?這以後還怎麼跟文信在一個屋簷下一起過日子?郭氏把會堂拉出屋外,小聲道:“你去把老族長,把會堂,還有周堂他們都請來,恩堂今天看樣子,是不會露面了。你把族裡的人都請到這,咱可不能當這個惡人,就讓文信的親爹當惡人吧。”
會堂明白了郭氏的意思,點了點頭,朝著門外走去,郭氏回到屋裡,坐在炕上,陪著文信,依舊重複著剛才的話:“文信啊,你放心,我以後絕對好好疼你,再說了,你恩堂叔家,你以後也可以經常過來玩,我們不攔著。以後,我們也會讓恩堂去咱家吃飯,咱們以後就是一家人。”
“我不聽,我不聽。”文信乾脆捂住耳朵:“我哪都不去,哪都不去,我要在家,等我恩堂叔回來。”
“你這孩子,你,唉,你怎麼這麼不識好歹呢?”郭氏無奈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一會的功夫,會堂帶著老族長,漢堂兄弟五人,以及族裡其他有威望的人,都紛紛趕到了恩堂家,路上,會堂已經把恩堂交代自已的事,都跟眾人說了,眾人很是驚鄂。昨天晚上,恩堂還恨不得殺了這一幫人,叫囂著不會把文信拱手讓給會堂。今天怎麼還主動找上門,讓會堂接文信呢?
漢堂走進屋,對著文通道:“收拾東西,跟你大爺大娘回家。”
文信從小就怕漢堂,見自已的爹來了,文信剛剛的氣焰蔫了不少。
老族長等人,連哄帶騙,恩威並施,漢堂像是個黑臉包公,就差又抬手打文信了。文信最後不得不含著眼淚,噘著嘴,拎著自已的幾件衣服,跟著會堂夫婦回了家。
從此以後,文信是會堂夫婦的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