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濃回到何天的房子裡。
這些天她陸陸續續購置了很多傢俱和裝飾,原本就佈置得溫馨的小房子現在更是有了家的感覺。
一進門,踏入那熟悉的充滿安全感的空間,鼻頭便泛起了酸澀,渾身的力氣也卸下了。
她脫了鞋走到沙發前,脫力一般整個人栽倒在沙發上,任由身體慢慢陷在那柔軟之中。
腦海裡思緒繁雜,但反反覆覆總是何天的那一句“人找到了”。
江意濃睜開眼,撐著身體坐起來,轉頭看向沙發一側的小茶几。
那裡擺放著她與母親的合影。
照片裡的母親抱著尚且年幼的她,笑容如她的名字蘇婉婉一樣,溫婉動人。
而在母親懷裡的她,眼神是那樣的明亮。
印象中那個時候她的家庭還算幸福,雖然江行川總是不著家,但每次回來,對她和母親也算是溫和。
那時候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天真快樂的小女孩。
可誰能想到,所有的和諧與幸福都只是浮於表面,內裡早就已經腐爛生蛆。
唐萍和江寶珠,就是那堆噁心的蛆蟲。
江行川也是。
這些蟲子啃噬著母親苦心經營的家庭,一點一點將她從那樣溫柔的水鄉女子逼成了一個整日憂愁苦悶情緒陰晴不定的瘋女人,最後將她推向了自殺的不歸路。
甚至就連她死後,也不肯放過她讓她安息。
江意濃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上母親的雙眼。
那雙眼彷彿在含笑注視著她。
“媽,你放心,我一定會揭穿那些人的真面目,揭穿當年的真相,讓你沉冤昭雪,讓那些人得到該有的報應。”
她在心裡默默的承諾著,眼眶酸澀,淚水順著眼角臉頰一路滾落到嘴角。
苦到了心裡。
夜幕降臨,何天如約而至。
他手裡拎著電腦,開門後揚著笑臉,但看見江意濃明顯哭過的有些紅腫的眼睛,笑容一僵。
“意濃姐,你還好嗎?”
他觀察著江意濃的表情,小心翼翼問道。
“沒事,先進來吧。”
江意濃抬手揉了揉何天的頭髮,側身讓他進來後,去廚房給他倒了杯水。
何天本來是打算邀功的。
提前這麼多天完成意濃姐佈置的任務,他趕來的路上驕傲得就差在身後插根尾巴翹到天上去了。
然後意濃姐一定會跟他那遠在美國狠心的五年都沒怎麼聯絡他的姐姐誇獎他一下。
說不定明天就能接到姐姐的越洋電話呢。
何天心裡本來是這麼盤算得好好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意濃姐竟然會因為他找到人的訊息哭了。
一時間,他坐在自已的房子裡自已買的沙發上,捧著江意濃給他倒的水,拘束的像個第一次自已一個人來鄰居姐姐家串門的小孩子。
江意濃看他坐得端端正正的樣子忍不住笑了,坐在旁邊的小沙發上,抬腳輕踹了他一下。
“我下午好不容易情緒穩住了,你正常一點,看你這樣我一會兒又要哭了,到時候我可要打影片給杉杉,告訴她是你惹哭我的。”
江意濃故意嚇唬他。
何天果然一下子破功,垮了一張臉可憐巴巴瞅著江意濃。
“意濃姐,不帶你這樣告黑狀的,我幫你查人你還沒在我姐跟前表揚我呢,怎麼還想著汙衊我呢,太不厚道了。”
江意濃只看著他笑。
何天搖搖頭,也不扯了,開啟電腦給江意濃看自已整合好的文件。
“意濃姐,我查到的資訊是,這個保姆在被江行川辭退之後,舉家遷移到了外省,不僅如此,估計一家人都改了名字,換了聯絡方式,先前的身份存在的痕跡幾乎被全部抹去。也難怪你這些年找不到她。”
不過能改頭換面到這個地步,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背後肯定有某些勢力在操控著。
何天查到這些的時候,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蘇阿姨去世後,意濃姐不止一次在深夜崩潰嘶聲喊叫說她母親不可能會自殺,一定是有人害了她。
那個時候他和姐姐何杉杉雖然不信蘇阿姨會是那種紅杏出牆的女人,但對於自殺這件事情卻是沒有什麼懷疑的。
可現在看來,如果蘇阿姨確實是自殺,為什麼這個保姆一家子要這樣改頭換面以另一個身份在另一個地方生活?
未免太欲蓋彌彰了。
江意濃死死盯著電腦螢幕。
那上面的身份資訊跟她記憶中的半點不同,但照片上那個女人,儘管看起來比五年前更加蒼老憔悴,確實是從前江家的保姆沒錯。
“她現在就在這裡嗎?”
江意濃開口,嗓音有些嘶啞。
她指著螢幕上的一串地址資訊。
“你不會要去見她吧?”
何天心裡咯噔一下。
江意濃沒有回答,但沉默恰是最好的答案。
何天嘆了口氣。
“意濃姐,我不是想攔著你。如果蘇阿姨的死真的另有隱情,那我也支援你去尋找真相。畢竟失去母親,那種感覺,我和我姐都懂。但是,有件事情,你要先做好心理準備。這個人,前兩年診斷出患了阿爾茲海默症。你如果去找她,也不一定能問出什麼來。”
江意濃目光一凝。
沉默了片刻,輕輕吐出一口氣。
“我會去找她,但不是現在。小天,謝謝你。”
江意濃的道謝太真誠,何天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撓了撓頭。
“嗨,咱倆姐弟,意濃姐你就別老跟我道謝了。反正,資訊我給你查到了,如果你想做什麼,我還是希望你能先跟我說一聲。我不一定能幫上什麼忙,但我陪著你一起去的話,起碼我還能保護你。好歹,我也是個男人嘛。”
說著,握了握拳頭展示了一下自已鍛煉出來的肌肉。
“姐,你盡情的使喚我吧,我很能吃苦的,你不要憐惜我。”
江意濃嘴角一抽,掄起一個抱枕用力砸了過去。
“我不憐惜你,好了,你的任務完成了,快走吧。”
她說不憐惜就不憐惜,毫不客氣的開始趕人。
何天不滿的嘟噥著“過河拆橋卸磨殺驢翻臉不認人”,在江意濃一腳踹過來之前嗖的一下竄了出去。
只是到樓下的時候,何天意外地發現路燈下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熟人。
“傅澄,你怎麼在這兒?”
何天有些驚訝。
傅澄轉頭望向他。
路燈下他的臉一半隱沒在黑暗裡,眼神沉沉,冷得讓何天有些膽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