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在與暗影的協商中，暫時達到了想要的結果。陳逸飛彷彿從一場夢境中猛然醒來，回到了冰冷的現實之中。

他跪坐在地上，大腿上躺著的林珊緩緩睜開眼睛，緊跟著輕輕眨了下左眼，調皮的舉動很不合時宜，不過卻又符合陳逸飛對暗影的印象。

這一細微的動作，讓陳逸飛在一瞬間產生了極為尷尬的錯覺，彷彿懷中抱著的是個健壯的大男人。然而，這種念頭一閃即逝，只因暗影從未透露過自已的性別，甚至其聲音也帶著一種模糊的中性感，讓人難以捉摸，他也不認為暗影的情況屬於能夠分出性別的那種。

陳逸飛連忙站起身，往醫療床移動，先檢查了脖子上還插著針管的阮亞蘭。只看了一眼，心中便湧起一股無力感。儘管努力嘗試，但終究還是沒有把她救回來。生命的脆弱在這一刻顯得如此真切，讓人無力。

接著，他開始檢查旁邊昏倒在地的阿猜，這位與阮亞蘭關係密切的安保成員，情況異常詭異。倒地之前，他竟然把胸膛的衣服全部拽開，整個心臟莫名其妙地出現在體外，鑲嵌在肋骨骨骼內。只是此刻，心臟已經停止了跳動，而在他喉結處，竟然出現了一隻帶著睫毛和眼皮的女性眼睛，用非常溫柔的眼神看著陳逸飛。

這景象讓陳逸飛感到腦子一陣嗡嗡作響。再仔細端詳這隻眼睛，他分辨出這是阮亞蘭的一隻眼睛，一模一樣，只是從裡面流露出的感情更加溫柔。但是已經死去的阮亞蘭並沒有失去眼睛，這隻能解釋為阿猜在死亡前，變異出現了一隻眼睛。

很明顯，阿猜也已經離世，而那隻眼睛在逐漸失去光彩。一絲微笑慢慢從阿猜的臉上勾勒出來，不知道是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看到了什麼美好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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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逸飛的心情沉重，他看向角落裡已經起身，正好奇地摸東摸西的林珊（實際上是暗影），有些沮喪地說道：“他們都死了。”

然而，暗影卻滿不在乎地說道：“人類的觸感真是有趣，我以前也有觸感，只是更多的是無形的交流。還有，嗅覺竟然可以辨別如此多的味道，真是奇妙。就是視角範圍差了點，看不到身後。”

對暗影的這一番點評，陳逸飛當然沒有興趣接話。他只是提醒道：“你現在是林珊，不要表現得這麼懵懂。”

暗影走到阮亞蘭的身旁，緩緩拔下抽血的針管，將裡面已經變色的血液推出一點在手掌上，眼睛轉為黑霧覆蓋，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後說道：“沒救了，這女人的意識體過於脆弱。幼兒期應該是受到過什麼打擊，所以早就千瘡百孔了。筋膜怪的侵蝕她一秒都擋不住，根本救不回來。”

說完，暗影轉過頭，露出一個誇張的微笑，說道：“李博士選的這兩個人，都是意識空間存在巨大隱患的個人。你覺得這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你好像很熱衷於挑撥我和李博士的關係。”陳逸飛皺起眉頭，“一個人就算再有能力，也並不是做任何事情都要計算到那麼深層次的。我更願意相信這是湊巧。還有，麻煩你的表情能夠正常一點。”

暗影的面部表情充滿了不協調感，給陳逸飛的感覺就像是他不能精準控制肌肉，這也讓他心中一陣陣反胃，有些後悔答應讓暗影藏在林珊的意識空間裡了。

暗影不再搭話，收起僵硬的笑容，來到門側的對講系統前，按住通話鍵：“李博士，這小子是被動來執行任務的，多少有點動力不足。要不你來鞭策一下？”

說完，暗影衝著房間的角落指了指，那裡有一個紅點攝像頭，處在很隱秘的狀態。陳逸飛早就發現了這個攝像頭，自然也知道，如果李博士能夠看到攝像頭，那麼她必然也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情。

透過剛才兩人的對話，李博士應該也知道，目前的林珊實際上是另外一個人。至於李博士知不知道暗影是誰，那要看林將軍與她透露了多少資訊。

而且暗影一說話，就直接道出了陳逸飛心中的隱藏心結：這次任務如果陳逸飛沒有參與，林珊也就不會出現這種情況。原計劃中，林珊應該是在匯合後，留在海底研究所的海面結構上，接應陳逸飛的。

這次任務陳逸飛本可以拒絕，這也是林將軍當初隱晦暗示過的意思。可是出於幫助李博士的想法，陳逸飛還是同意了。從事態的發展來看，他甚至有些後悔這個決定了。

但是如果自已這次沒來，很難想象會不會出現更大的災難。從這一點來說，他的選擇根本沒有錯，錯就錯在他掌握的資訊太少了。

一直以來，不管是李博士還是林將軍，都在執行一種“危險不到眼前，絕不透露更多資訊”的行為模式。他們兩個也沒向陳逸飛解釋什麼，陳逸飛當然也沒問。組織的代表人做出這種行事風格，自然是因為上級的決定。

但如今看來，這種行事風格不行了。往後陳逸飛必須拿到一些主動權，否則如何確保身邊人的安全，杜絕這樣的意外再次發生？

“你們把屍體先放在旁邊的冰櫃中，防止被筋膜怪利用吸收。”李博士的聲音從對講系統中傳來，“然後趕到三層A區104室，那裡是維修小組。帶上他們趕緊去試驗船的頂部，把雷達修復好再下來。然後到我這裡來，我還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們做。”

這很符合李博士的做事風格：先解決重點問題，其他的都可以放一放。陳逸飛知道，現在不是沉浸在悲傷和自責中的時候，他必須振作起來，完成接下來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