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楓得知羅寧雅車禍死亡之後，半天沒有說話。

顧叔華嚇到了，忙慢慢的順著她的後背。

“都是我的錯，你懷著孕我和你說這個幹什麼，好了，別怕，沒事的。”

半晌，白青楓說：“把她葬禮也好好辦了吧。”

顧叔華嗯了一聲。

當白青楓得知羅寧雅是被趙莎莎撞死的時候，她又是半天沒吭聲。

她剛要開口，顧叔華說：“和你無關。是她自己作死。”

白青楓便不再說話。

羅老爺子和羅寧雅的葬禮是在一天舉行的。

外面都不知道羅寧雅做下的那些事，所以，看在顧家的面子上，來了很多人。葬禮舉辦的很隆重，聲勢浩大。

來的人各個都唏噓萬分，嘆著紅顏薄命。

顧老爺子顧雲庭得知老夥計不在了，只是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他伸出手嘗試著握住王慧芝的手，王慧芝面色微紅，掙了一下，顧雲庭沒有鬆手，反而握的更緊。

王慧芝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隨即便沒有再動。

兩人之間，這樣的再次牽手，遲到了五十多年。

顧雲庭說：“我們都老了，說走就走了。”

說這話的時候，王慧芝正推著顧雲庭的輪椅在頂樓的陽光房裡曬太陽。外面寒風搖曳著旌旗，陽光房裡溫暖如春，鮮花盛開。

王慧芝說：“你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醫生說你這兩天就能出院，回家以後好好養著就行了。給家裡人交代好，多喝骨頭湯，把鈣片好好吃著，能快點好起來。叔華待青寶很是體貼，青寶自己身體也挺好，肚子裡寶寶檢查了也發育的不錯，好好養著就行，我也放心了。所以，我後天打算回去了。”

聞言，顧雲庭握著王慧芝的手一緊。

倆人同時望向窗外，半晌沒有說話。

“回去你還來嗎？”

終於，顧雲庭問出聲。

王慧芝說：“等青寶生孩子的時候我再來。”

顧雲庭說：“你放心嗎？”

“放心，怎麼不放心？看到叔華和青寶相處的很好，叔華很疼愛青寶，我一百個放心。”

顧雲庭眉宇間多了一抹不好意思。

“我說的是你放心我嗎？”

王慧芝猛的抬頭，對上顧雲庭的視線，她慌亂的低下頭。

“你一個七老八十的有錢老頭子，上趕著伺候你的人一大把，哪裡輪得到我不放心？”

顧雲庭開口，言語間似乎有一絲委屈。

“慧芝，你心腸真硬啊。”

王慧芝抬眸，滿臉都是尷尬，她有些急的說：“我心腸哪裡硬了？我要是心腸硬，我會不顧小輩兒們的眼光，在這醫院裡伺候你一個糟老頭子這麼多天？”

眼看著一句話把王慧芝給惹毛了，顧雲庭頓時著了急，慌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不要生氣，我知道你心好，心軟，也知道那時候你讓我走，是為了我好。你是讓我好好發展，可是，慧芝，這五十多年，我每一天都在後悔，那時候為什麼選擇了聽你的話？為什麼選擇了回北城？我從來沒有奢望過還能和你再見面，更沒有想過，你我還能這樣坐在一起曬太陽。慧芝，別走了吧？家裡的孫女，我派人把孩子接來，就在北城住著，她以後的生活我管了，你不用操心。我們都老了，遺憾了一輩子，這一分別，就是死別啊。”

王慧芝眼泛淚花。

顧雲庭拿出自己的手帕輕輕的替王慧芝拭去眼淚。

對於顧雲庭的建議，王慧芝半晌沒有回話。

顧雲庭從兜裡掏出那張不知道被他摩挲了多少次的照片，還有一張泛黃的紙條，遞給了王慧芝。

王慧芝接過照片，看到了那個年輕的自己，梳著兩條烏黑的大辮子，眼裡都是星光。

那張紙條上寫著一行字：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王慧芝頓時潸然淚下。

這行字是她在江邊送別顧雲庭的時候送給他的。

李白的詩。

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顧雲庭說：“我知道，那年我離開之後，你過得不好。那個人待你不好。”

王慧芝瞧著顧雲庭神色間的自責和愧疚，終於輕輕的握住了他的手。

“都過去了。”

顧雲庭說：“我知道這些年你過得很辛苦和我有關，我們那個年代，自由戀愛被視作洪水猛獸。可想而知，我失約離開之後，你的生活會變得多麼糟糕。可是我卻顧及著家庭，忍著沒有去找你。慧芝，你的不幸都因我而起，這輩子，終究是我對不起你。”

王慧芝沉默不語，只有微微起伏的肩膀和壓抑的呼吸才能看出她極致的悲傷。

“慧芝，我們都是黃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我能在有生之年再和你重逢，還能得你照顧這麼久，是我從來不敢奢望的，可是，人是貪心的，如今孩子們有自己的生活了，我懇請你別走，留下來，好不好？”

“你不用自責，各人有各人的命。我從來沒有怪過你，也從不覺得我這一生所經歷的那些都和你有關。有些人，從一開始就註定是要分道揚鑣的。可是，有過一段回憶也是值得了。顧雲庭，我不怨你。這次和青寶來北城，能見到你，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樁心願，將來等我去了的時候，也不會覺得遺憾。”

顧雲庭知道王慧芝這麼說就是去意已決了，他的神色間難掩悲傷，但是卻不再強求。

白青楓是在王慧芝訂了高鐵票之後才知道的。

“奶奶，您住的好好的，為什麼急著要回去了？是不是哪裡不開心？您老實告訴我。”

白青楓得知王慧芝要回去的訊息，頓時跑到她房間裡質問。

顧叔華在一旁跟著說：“奶奶，您要是覺得在這裡住不習慣，旁邊就有房子，您可以住那裡，您別回去了，就住在這裡，我和青寶給您養老。”

王慧芝說：“我來了這麼久了，看到你倆過得很好，我就放心了。叔華是個好孩子，青寶，你別任性，別總欺負他。叔華，青寶從小主意大，脾氣也倔，你是男孩子，又比她大幾歲，她現在懷著孩子，脾氣要是不好，有哪裡惹你生氣了，你多擔待，要是你覺得她實在是過分，你可以告訴我，讓我來說她，我保證不偏幫她，只一條，就是你別和她置氣。”

白青楓的眼淚已經順著臉頰流淌，顧叔華一邊給白青楓擦淚一邊勸王慧芝，“奶奶，您看，您一說要走，青寶就哭成這樣，您不心疼啊？”

王慧芝拉過白青楓的手說：“青寶，聽話，你也是快要做媽媽的人了，別任性，奶奶回去又不是不來了嗎，等你快生孩子的時候，我再來，到時候奶奶還能伺候你坐月子。你和叔華好好的，有什麼事商量著來，攤開說，不要生著悶氣彆扭，別意氣用事，更不要帶著氣過夜，你和叔華能走到一起，又有了寶寶，真的恨好，奶奶真心替你們感到高興。”

白青楓不吭聲，她知道王慧芝偷偷買了票就是去意已決了。她自己的脾氣就隨了王慧芝，一旦決定的事，就不可能改變。

顧叔華眼見白青楓這個樣子，心疼的不行，但是也勸不動王慧芝，只能在一旁乾著急。

王慧芝走的那天，顧叔華專門派了倆人帶著一大堆的禮品一起送去江城。

在門口送別的時候，白青楓咬著唇瓣不吭聲，也不看王慧芝。

王慧芝看著白青楓紅著眼睛咬唇強忍的模樣心底一片酸澀，她忍著淚水說：“回去吧，都不許送我，青寶，等你生孩子時候我再來。”

說著王慧芝狠狠心扭過頭不再看白青楓，就要往車裡坐。

這時，一輛黑色的保姆車駛來，停在了送王慧芝那輛車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