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材守在小客廳裡，出來一個送走一個，這麼長時間，他見多了各式各樣的女人看到自己老闆時臉上的嬌笑和眼裡直往外冒的粉紅泡泡，已經有了免疫能力見怪不怪了。只在心裡想，他要是個女的一定也對老闆冒泡泡，誰讓自己家老闆有錢有勢又帥又酷，別說這些道行淺淺的小倩們頂不住，就是她們的姥姥親自來了也得先化個妝從個良才敢現身。

把第八個女人送出門，看到外面椅子上還剩下一個，王材看了看名單，上面寫著白青楓，他叫了一聲，白青楓起身走進去。向王助理微微頷首微笑，開啟裡面的門進了裡間。

“白青楓，白青楓，怎麼有點眼熟？是在哪裡見過嗎？”王材把白青楓送進去之後，坐在沙發上湊著下巴思忖。

“真是一日三嚇，天天被老闆嚇的心臟都不好了，記性也不好了，看來下班得去搞點魚油和速效救心丸放身邊備著。”王材在心裡嘀嘀咕咕。

白青楓走進去，帶上了門。聽見一聲“請坐。”

她抬眼看到的是一整面的落地玻璃，挨著落地玻璃，面朝外站著一個白色襯衣露著鎖骨，淺咖色休閒褲的男人。寬肩窄腰，身形挺拔，得體的衣服包裹著男人結實的肌肉線條。

白青楓回道：“謝謝您。”坐在了沙發對面。

男人聽見回答，轉過身來，映入白青楓眼簾的是一張稜角分明，立體俊朗，有些憂鬱冷漠但是矜貴的臉。

怎麼有點熟悉？白青楓心道。

顧叔華面試了一個多小時，七八個人了，也有兩個看起來條件還相對比較合適的，但是說不上來總覺得差點什麼。顧叔華甚至冒出了個讓他自己都嚇了一跳的想法，要不要把白天搞來讓他幫著掌掌眼。這個想法一出現在腦海裡，顧叔華立刻在心底暗罵自己真是近墨者黑，被許小二傳染了，智商明顯變低。

北城的一個會所包間裡正在打麻將的許嘉由“阿嚏阿嚏”連著打了兩個噴嚏，出了手中的牌：“二餅。”

“胡了。謝謝許二少。給錢。”胡牌的女人咯咯嬌笑著把手伸向徐嘉由。徐嘉由摸了女人手一把，抓了一沓錢放在女人手心。

心底罵完許小二，問了王材還有幾個，王材看了看說就剩一個了，顧叔華開口道：“讓進來吧。”他站起身活動活動筋骨，左右晃了下腦袋。站到落地窗前眺望遠方。想著趕快搞完，實在不行就瘸子裡面挑將軍，從剛才那倆裡面選一個先用著再說。

白天這個不靠譜的，就不能聽他瞎白話，還說什麼他有預感準能成，預感他大爺，成個屁！自己真是腦袋秀逗了竟然信了他的鬼話，等見了他的。顧叔華心裡思忖著又罵了白天一頓。

與此同時，酒店白色大床上，正加班加點揮汗如雨的白天突然沒來由的打了兩個噴嚏，女人攏著他的腰，嚇了一大跳。

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顧叔華沒回頭說：“請坐。”

聽到女人已經坐下了，他轉過身準備往沙發過來。下意識的掃了坐在對面的女人一眼。先是看到她放在腿上的的包。竟然是個帆布包！還寫著“好好睡覺，天天向上”，她是得有多失眠！顧叔華心底有些失笑。

一上午見慣了打扮精緻的如櫥窗裡芭比娃娃的女人們，猛然間看見個清湯掛麵一樣的，顧叔華心裡倒是多了一分好奇。女人長馬尾紮起，白色的短袖，淺色牛仔褲，然後讓他又有些啞然失笑的是女人竟然穿了一雙小白鞋，顧叔華心道，這麼潦草，她是來我家競選學習委員還是高數課代表的？

所以說，白青楓真的不是故意標新立異搞與眾不同，實在是昨晚上被花如意打了那麼久的預防針，心底對今天的面試並不是抱有太大的期望，再加上她目前確實沒有幾件合適的衣服出席這樣的場合，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她以這樣日常的打扮出現在了顧氏大樓的面試官面前。

顧叔華不由得把視線多在女人臉上停留了幾秒鐘，除了小巧的雙唇上不易覺察的一點蜜粉色，幾乎沒有妝容的一張白皙的臉，素淨但是媚骨天成。

怎麼有點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在哪裡呢？

等等，原來是她！

多看的這幾秒，讓腦子一向靈光記性還好的顧叔華一下子想到了女人在昨天高鐵上梨花帶雨的臉，高鐵出站口和那個火龍果一起鬼鬼祟祟小跑的樣子，榮記大廳的草莓石榴汁和伸手給火龍果擦鼻涕時甜美的笑，以及讓他頓時腦袋激靈的，他的口水。

天哪！本以為老死不相往來，誰知道這麼快又見面了。

想到他的口水，顧叔華的右手本能的下意識摸了下自己的唇角。一陣難以名狀的尷尬從他的心底升騰。怎麼會這麼寸！昨天還想著以後再也見不到了，到現在這才不到二十四個小時，都已經是第四次碰見了。

顧叔華的腦海裡閃出了三個字：作孽啊。

心裡想了這麼多，顧叔華動作沒停，他坐到沙發上，面色無常的開口問道：“白青楓，二十四歲，江城大學外語系畢業。有沒有在哪裡實習過？”

聞言，白青楓開口道:“去年秋季校招時候學校推薦和啟惠食品簽了約，已經實習了三個月。”

“啟惠，江城本地起家，全國食品行業裡面能數的上前十，還不錯。”顧叔華開口道，“那為什麼不在啟惠繼續了？”

白青楓知道顧叔華的提問是正常範圍，但是她到底還是不能在僅僅過了一天之後心如止水的來直面這個問題的答案。

是啊，為什麼不繼續在啟惠了？江城甚至全國都數得上的大企業，待遇好，崗位前景好，多少同學羨慕，奶奶也為她高興。實習期，崗前培訓都熬過去了，馬上就能正式入職了，為什麼要倉皇離開？

想到此，白青楓眼神有些躲閃，停頓了幾秒沒有開口。顧叔華凌厲的眼神捕捉到了白青楓眼底的一絲異樣。他在等待眼前的女人開口。

七八秒鐘過後，白青楓到底是開了口，她選擇了實話實說：“因為一些我個人的緣由，我近期不太適合繼續留在江城，所以只能放棄啟惠。”

白青楓忍著心底的酸澀做出了回應。因為她想到自己是花如意推薦給他上司歐陽婧的，如果因為自己的失態讓顧氏遷怒歐陽婧舉薦不力，萬一歐陽婧追查下去再怪到花如意身上，她不想連累兄弟。

顧叔華感受到對面的女人有想哭的衝動，他一想到女人昨天在高鐵上一身藕色長裙哭天抹淚的樣子，彷彿窺探到了什麼秘密。沒有再追問這個問題，他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更顯隨意的靠坐在沙發上，開口道：“家裡有什麼人？”

“只有奶奶。”白青楓答道，頓了兩秒，又開口說:“還有個妹妹。”

顧叔華有些愣怔，心道，自己家裡有什麼人竟然能忘記。面上不動聲色的說：“白小姐，這次面試，是幫我的祖父找一名助理。工作的地點不在這裡，而是在我祖父那裡。不過我招的不是保姆，這個你大可放心，不會大材小用把你當保姆傭人使喚，家裡有專人去做那些工作。你只需要負責日常給老人家讀個書念個新聞說說話。說的直白一點，我祖父的精神生活需要你的協助，希望你能把他當成你的爺爺來對待。你覺得能否勝任？”

鑑於花如意昨晚上兢兢業業的補課，白青楓在進門看見顧叔華的第一眼，心底已經有了幾分猜測，直到聽見顧叔華說給他祖父找助理的時候，已經明確知道眼前的人是誰了，原來他就是顧氏的總裁顧叔華，那個斷袖。

不禁抬起頭多打量了對面男人兩眼，白青楓開口道：“我從小和奶奶一起生活，我懂得怎麼和老年人相處。只是我們過的是普通老百姓的尋常日子，至於您說的把老先生當爺爺對待，我相信以您這樣的身份地位，如果在全國公開發出這樣的需求啟示，會有無數優秀的人擠破頭願意把您的祖父當親爺爺對待。我只能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以後日子還長，我的工作能不能讓您和老先生滿意，只能讓時間來說明。”白青楓說了心裡的真實想法，心想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她的眼神變化沒有逃過顧叔華的眼睛。他心裡咯噔一下：不會是想起來口水了吧？

穩了穩心神，顧叔華開口道：“薪資待遇等同我的一助，意思就是和外面那位一樣。沒有試用期，不過合同一次籤滿三年。在合同期間，你只用聽我祖父的話，對他負責就好。如果你覺得合適，那麼具體入職事宜一會兒你和王助理聯絡。”

“什麼？三年？”白青楓有些跟不上顧叔華的節奏。

看著面前有些驚慌，眼神有些茫然，似林間受驚小鹿的女人，顧叔華心底竟然覺得有點好笑。他一貫如寶石般漆黑的眸子裡射出的凌冽目光也似乎有些柔和了。

顧叔華開口說：“我覺得你很適合這份工作，我也不想麻煩一年一年的和你續簽合約。和我的一助等同的薪資待遇在全北城來看，也不會讓你覺得吃虧。如果你沒有異議的話，一會你出去的時候讓王助理進來，我會交代他，讓他給你辦理入職。明天早上開始上班。如果你不同意，那麼今天的面試就到此結束了。你覺得怎麼樣？”

顧叔華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耐心和這個女人解釋這麼多。平時對任何一個陌生人他都不會有這麼多話。

白青楓這次是徹底聽明白了，她被錄取了，合同三年。沒有太多的激動，但也不是意料之中，白青楓平靜的向顧叔華微笑頷首，開口道：“多謝，我沒有什麼問題。”

顧叔華聽見白青楓答應了，臉上又恢復了以往嚴肅凌冽的矜貴範兒，薄薄的嘴唇開啟，道：“你可以出去了，讓王助理進來。”

“好的。”白青楓站起身，朝顧叔華點點頭，拿起包準備轉身出門。

“你怎麼不穿職業裝來應聘？”顧叔華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聽到聲音的白青楓扭過身，低頭看了看自己的一身打扮，抬起頭看向顧叔華，嬌美的一張臉上帶著一絲自嘲的微笑，開口道：“我要是說我昨天晚上才從江城到北城，走的急沒帶職業裝，不知道您信不信？”

顧叔華聞言眼神一怔，說：“你出去吧。”

白青楓站起微微頷首，出了門。

一抹笑出現在顧叔華的臉上，他勾起唇角，用右手大拇指和中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真有意思，我信不信？我自然信。昨天在車上哭成那個樣子，估計是匆匆忙忙跑來了北城。

王材正坐在沙發上等著。白青楓向王助理微笑，說顧總喊他進去。

王材乍一聽驚了一下，心道，她怎麼知道里面的是顧總？因為網路上顧叔華的照片很少幾乎沒有，也基本沒有記者嫌命長去隨便曝光顧家人。這次招聘也沒有說誰面試，白青楓出來就說顧總喊他，現在看樣子估計有情況。連帶著看向白青楓的眼神都透漏著不可思議。

他連忙滿臉笑容的說：“白小姐，你先在這裡坐一下。”就進了裡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