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午她被沈老太叫去房中，說只要她改口，就給她一千兩白銀做改口費。
她一氣之下把沈老太屋子能砸的東西都砸了，放言讓她改口除非下輩子，剛撂完狠話，身旁的屏風就直直砸在她身上，她就暈了。
細想來，她六歲入沈家族譜，卻一直稱沈父沈母為老爺夫人，前世更是叛逆得很。
唉，原來咋沒發現自已是個問題少女呢？
不過...
不知道那一千兩白銀還做不做數？
沈念歸的迎春閣和沈老太的永春園離得很近，她一走神的功夫就到了。
在門口處特意仔細看了看堂廳入口處那個昨天砸到她的屏風......
很穩。
“跪下。”
沈夫人聲音傳來，沈念歸正在跨門檻的腳一頓，隨即加快腳步往前廳走。
“我不跪！”
沈好束著發，身上穿著男子樣式的窄袖，背手梗著脖子，抿著嘴蹦出三個字。
“跪下。”
“我不跪。”
“跪下。”
“我不...”
“跪下。”
“我...”
“給老夫人、夫人請安。”
沈念歸到前廳的時候看到沈夫人和二妹沈好正在爭執，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上前請安。
不然還不知道這車軲轆話得說到什麼時候。
“跪...咳咳坐吧。”
沈夫人險些沒反應過來，尷尬得咳了兩聲。
“謝夫人。”
“府醫說你已無大礙，現在身子可還爽利？”
沈夫人略顯疲憊地靠在椅子上，輕輕地揉捏著自已的額頭。
“一切都好，勞夫人掛心。”
沈念歸嘴上回著話，眼睛卻瞄上了主位桌子上那缸魚。
（沈念歸：喂，有魚在嗎？）
（沈念歸：喂，喂？）
（魚蕁：首先，我不叫喂，我叫魚蕁，邊上這小不點兒叫魚海。）
（魚海：其次，不要問在不在，不出意外我們未來魚生一直在。）
（沈念歸：......有點熟悉是怎麼回事。）
（沈念歸：好好說話，不然等下送你們去燉大鵝。）
（魚蕁：仗勢欺人，有本事你燉昨天推屏風的人啊。）
（沈念歸：是誰，跟我有仇的可多了。）
（魚海：昨天你們幹架的時候董可依偷偷來了。）
（沈念歸：....你們魚..不是隻有七秒記憶嗎？）
（魚蕁：你hui謗啊，你hui謗！）
“姐姐，姐姐，祖母叫你呢。”
沈念歸回神，看見沈好不知何時換回女裝坐在她邊上，正拽她衣袖，還朝沈老太那邊努努嘴。
“沈念歸，你可知錯？”
沈老太抬手輕擺，婢女心領神會，悄然將門帶上。
“知錯，孫女不該砸東西。”
沈念歸老實回答道——確實不該，手怪疼的。
“你外祖母前幾日來信，太子替陛下到江南巡視，估摸著日子，昨日也該到西塘了。”
沈老太又給身邊婢女翠蘭使了個眼色，翠蘭忙上前把信遞給沈念歸。
沈念歸兩三眼過完信的內容，和沈老太說的無二，腦子裡開始回想。
上一世這時候太子確實來了西塘，還是姑父董縣丞接待的，不過恐怕還有別的事。
想到這裡，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沈老太。
無錯書吧沈老太拄著柺杖捶了捶地面，道：“我問你，你是還惦著當你那個勞什子郡主嗎？是不是想讓整個沈家為先榮王妃陪葬啊！”
“老夫人這是何意！”沈念歸不知道沈老太又發的什麼瘋，眉頭擰成了麻花說道，“孫女從未想過。”
“你未想過？”
沈老太身體晃了晃，顫巍巍地走到沈念歸面前死死盯著她說道：“當年是你娘假借出遊把你送到我們沈家尋你鳴笙姨母，也是你娘對外宣稱你掉入河中屍骨無存，更是你娘不要你了！”
“婆母言重了！”
沈夫人上前扶住沈老太，給沈念歸使了個眼色，讓她收著點脾氣，別再把屋子砸了。
“鳴笙你就慣著她！大師說了若由著她的性子，早晚會給我們沈家帶來災禍!”沈老太甩開沈夫人的手，用柺杖指著沈念歸說道，“你姨母和沈家冒著欺君之罪養了你十年，你恨了沈家十年，你恨也該是恨你娘！”
沈夫人，付太師次女付鳴笙，她的二姨母。
沈念歸正低著頭在腦子裡搜尋小時候的記憶，沈夫人還奇怪今日她怎麼沒鬧騰，以為她不說話是傷心了，伸手把她拉到身後摸了摸頭。
“阿姐當年並非是婆母所說那樣棄阿念不顧。她一孤女，無依無靠，婆母又何故處處刁難，稱呼而已，她不願便不願罷。”
沈夫人雙目通紅看著沈老太。
沒錯！
前世她深信沈老太的話，以為榮王妃嫌她是女兒所以不要她了，於是一直恨著榮王妃，恨著沈家。
直到成親後，夫君查案偶然間得知榮王府一件往日秘辛，她才覺得當年應另有隱情。
原來自已前世滿心的憤世嫉俗，實際都是在任性妄為。
“老夫人怎就篤定會出事，莫非是怕有人向太子殿下告密？”
沈念歸收了心思，抬頭看著沈老太問道。
忽然覺得有這麼個煽風點火的老太太，她前世那麼偏激也不是沒道理的。
沈老太轉身坐回椅子上：“若不是你平日囂張跋扈擺郡主架子，怎會有人要去太子面前說三道四.....”
“是董家堂妹猜疑孫女身份？”
沈念歸打斷沈老太的話。
沈老太有些心虛：“她沒有跟太子說。”
“孫女並未問太子啊。”
沈念歸笑了，真不禁詐。
雖然不知道董可依是從哪裡聽來她身世的，但是想來這幾日能見到太子並且能在沈老太耳邊說三道四的也只有她，她這個繼祖母可是對堂妹偏疼的緊。
“我已跟她強調了利害，依依懂事自是不會亂傳，倒是你平日架子擺的之大讓人當成了靶子。”沈老太掉了面子臉上掛不住，陰陽怪氣地嘲諷道。
沈念歸一直懶懶的靠在椅背上，跟沒睡醒似的，她不想跟沈老太逞口舌之爭，略帶倦意地哼了一聲沒有說話，欲加之罪多說無用，這老太太就是個不講道理的。
細想來，沈老太最初就不願收養她，後來又總是私下挑撥沈母和她的關係，讓她以為家裡人都不喜她。
等到沈念歸進書院後又怕那些閨閣小姐也不喜歡她，所以從來都不敢擺郡主架子，最多就是頑劣浮誇了些。
“外祖母！依依來看你了，她們怎麼不讓我進呀。”
屋內一時無言，門外撒嬌的聲音打破眾人的尷尬。
翠雲低著頭快步進來通報：“老夫人，董姑娘來了，鬧著要進來。”
“快請進來！”沈老太聽見董可依來了笑得臉上褶子都多了三層，樂著說，“雖是傍晚，可外面還是熱的緊，去拿些鎮的西瓜來給依依解暑。”
“孫女最愛吃西瓜了，謝謝外祖母！”
董可依笑著進來坐到沈老太腿邊的榻上。
“這麼晚過來可是又跟你爹吵架了？”沈老太拉著她手輕聲問。
“爹爹不讓我同霍哥哥來往，說是...說是...”
董可依不笑了，掏出帕子開始擦眼淚。
“可是李家公子李霍？”沈夫人不喜歡李可依這副假惺惺的做派，偷偷翻了個白眼，“這李家公子已經與念兒定親了，你自然是不能過多來往。”
李霍，李家大公子。
在江南道，李家是除了沈家以外最有勢力的，管著江南多半碼頭，還大大小小捐了不少地方官，是沈家今年奪皇商的有力競爭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