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雲顥回到房間裡,點上油燈開始梳理起所需要的東西來。
期間,他反反覆覆地思考過後,又在列出的單子裡面夾雜了少許香料,以及雜七雜八的草藥之類的東西。
這樣一來,到得最後,光潔的宣紙上全都被一個個漂亮的黑字所填滿了。
列完單子,已是過去了大半個時辰,第一次在如此昏暗的燈光下思索書寫了這麼久,雲顥明顯有些不適應,他的腦袋已經有了些許昏昏沉沉的感覺,於是他開啟房門走了出去。
站在陽臺上,夜風襲來,輕輕的撲打在臉上,他頓時感覺清醒了許多,不自覺地開始四下顧盼起來。
此時此刻,屋外已是一片漆黑,天上的星光想必是被雲層遮擋住了,唯有對面二樓的房間裡,有朦朧的燈光穿過窗戶紙透了出來。
雲顥知道那是瓏清瑩的房間,他就那樣靜靜地望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無錯書吧過了一會兒,他正欲轉身回房時,卻是突然傳來了一陣斷斷續續的歌聲,他愣了愣,然後止住了腳步,開始凝神傾聽起來。
“如你預設,生死枯等,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輪......”
歌聲落地,隨即便是一陣琴聲響起,開始時錯了兩個音,緊接著那弄琴之人又作了調整,立刻就有了那股韻味。弄琴之人再試了一遍後,然後又開始響起下一句歌聲......
“浮屠塔斷了幾層斷了誰的魂......”
唱歌之人自然是星兒小丫頭,至於那弄琴之人,雲顥想著,大概就是瓏清瑩了。
就這樣,星兒唱出一句後,瓏清瑩就按照星兒歌聲中的旋律將曲彈奏出來。
不得不說瓏清瑩的琴藝著實高超,不到半個時辰,她就將完整的曲調譜寫了出來,然後自已試了一遍之後,與星兒一起,共同將這首歌演奏了一次。
“伽藍寺聽雨聲盼永恆。”
一曲終了,瓏清瑩心中的思緒紛亂了起來。
有因這首歌曲的旋律以及歌詞所描述的故事悲傷和感動,也有因這故事的結局並不太美好而悵然若失,更有因雲顥能創作出這首怪怪的,卻很好聽,很有感覺的歌曲而感到驚訝。
種種思緒交織在一起,她也不知道自已此刻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心境了。
“伽藍寺?是蘇州那個寺廟嗎?那裡此時還算是香火鼎盛,佛塔也還高高地矗立著,並沒有被毀壞啊!還有這句煙花易冷,人事易分,他是意有所指嗎?”
她紛亂地想著。
“小姐,小姐。”
星兒見到她一副恍若失神的樣子,不知道她這是怎麼了,於是有些擔心起來。
“嗯?”
瓏清瑩回過神來,又想了想後繼續問道:“星兒,這首歌的名字叫什麼?真是他教你唱的嗎?”
“小姐!這首歌就是公子教星兒唱的,名字的話,嗯......公子當時說叫什麼煙......哦,對了,叫做伽藍雨紛紛。”星兒用力地點了點頭,又微微仰起腦袋想了一會兒後說道。
“伽藍雨紛紛......”
瓏清瑩總覺得聽起來有些古怪,這個首歌名並不能完全表達出整首歌的意境,她想了一會兒後又問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這首歌是誰寫的呢?”
“嗯.....星兒之前倒是問過公子的,公子說,他小時候碰到一個快要餓死的和尚,然後公子便將吃剩一半的饅頭送給了和尚,和尚說沒有別的東西答謝公子,所以就將這首歌送與他了。”
然後星兒又想了想後說道:
“不過我覺得公子是在說謊,這首怪怪的卻又好聽的歌,星兒可是從來沒有聽別人唱起過的,而且......而且,一個連飯都沒得吃的和尚,整天想的應該怎麼才能填飽肚子,哪有閒心能寫出這些東西來。”
“也許吧!”
瓏清瑩想著曾經讓人打探過的,雲顥書呆子的形象,她心中其實並不相信雲顥能寫出這樣的歌詞來,更別說將之唱成曲了。
可是星兒的分析,也讓她找不到反駁的地方。
畢竟這樣的歌曲,就連她這樣精通音律之人,也是從未聽過的,最後她也只能不確定地表達了自已的想法。
然而星兒小丫頭在見到自家小姐並未直接否定後,卻是攥緊了小拳頭,十分肯定地說了一句。
“小姐,這肯定是公子自已作的!”
星兒這副樣子,頓時惹得瓏清瑩有些失笑起來。
“好了,好了。小星兒說是就是了。”
她頓了頓,然後望向了窗戶,天已經是完全黑了。
雲顥此時正望著的也是這扇窗戶,不過窗戶是關著的,隔著那層薄薄的窗戶紙,二人並不能看到彼此,自然也就沒有之後的含情脈脈或是相看兩厭之類的感覺了。
接著瓏清瑩又回過頭來:
“好了,星兒,時辰也不早了,你不是說明日要陪他去鐵匠鋪嗎?那裡還是有些遠的,趕緊去休息吧!”
“是,小姐,星兒去了,小姐也要早點歇息,小姐你每天都有很多事要忙的,千萬別累壞了身子。”
在星兒走後,瓏清瑩解下衣衫,吹滅了油燈之後,穿著小衣小褲躺在床上,那婀娜的身姿卻輾轉反側地無法入眠。
她腦子裡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她所知道的關於雲顥的一些事情,然後與傍晚時雲顥說出的那些話,以及方才這首歌對比起來。
然後她又想到了她們之間的事情,可最終還是未得出些什麼有用的東西來。
最後她的身體實在是熬不住了,才在紛亂如麻的思緒中,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
雲顥昨晚卻是睡得很好,來到這裡已經有了半個月的時間,第一次又感受到了曾經熟悉的東西,頓時感到了心靈上的滿足,睡眠質量自然是沒得說了。
所以這天光才剛剛放亮,他便神清氣爽地起了床。
在簡單地洗漱後,雲顥便出了門去,沿著秦淮河跑起步來。
跑步這件事情,也是在他的計劃之內的,他早就已經察覺到,這副身體著實是弱的有些過頭了。
昨日一整個下午都在下雨,雖然雨勢不大,可河水也上漲了不少,上游帶著泥沙的河水注入進來,使得秦淮河此時頗有些渾濁。
雲顥沿著秦淮河河岸跑,一直跑到了文德橋,過了橋後又沿著河岸另一側跑回來。
前幾日那釣魚的老頭今日不在,或許是因為河水上漲,水流湍急不好下釣的原因,也或許是頭幾日他得了閒,今日卻是忙事情去了。
對此,雲顥也只是略微想了想就不再理會。
小半個時辰過後,雲顥回到了府門前。
他彎著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心臟也是咚咚咚咚地劇烈跳動個不停。
“這身體素質還真是差啊!”
雲顥苦笑著搖了搖頭,在稍微緩了一陣後,這才繼續提著痠軟的雙腿回到了院落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