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時分，天空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
雲顥站在二樓，倚著欄杆放眼望去，青磚墨瓦，綠樹紅牆，秦淮河彎彎曲曲地貫穿著這座被煙雨籠罩的城市。
還有那零星的，時而出現在視野中打著油紙傘奔走的行人，倒是讓他生出了一些奇妙的感覺，他不由胡亂地哼起歌來。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我聽聞，你仍守著孤城......”
他哼著哼著，突然感覺到身後似乎有人，於是他轉過頭來一看，原來是星兒。
小丫頭正聽得入神，卻發覺歌聲突然停了下來，愣了愣後，不由問道：
“公子，這是什麼歌啊？是你自已寫的嗎？星兒以前可從未聽過這種曲調的，有些怪怪的感覺，不過調子還是很好聽的呢！”
“呃......只是調子好聽嗎？小丫頭你這樣可就有些傷人了啊！”
雲顥頗有些尷尬。
“公子，你怎麼了？”
星兒見他這副表情，不禁有些納悶。
“沒什麼，好聽是吧，想學嗎？想學的話我教你啊！”
“好啊，好啊！公子，星兒學會了就去唱給小姐聽，小姐聽到也一定會喜歡的。”
“還是不要了吧！”
雲顥與小丫頭這些時日相處下來，自是有了些親近感，可對於瓏清瑩，他還是不想去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煩來。
這首歌裡面的一些歌詞，倘若她去對照入座的話，卻還真有一些地方與二人此時的處境有些相似，他可不想讓人誤會，他是想透過小丫頭替他轉達些什麼東西。
“為什麼啊？公子！小姐也很喜歡樂曲的，只是近些年來忙了，就很少再去做撫琴弄曲之類的事情了。”星兒一臉不解的問道。
雲顥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而問道：“星兒，你懂琴藝嗎？會譜曲嗎？”
“星兒不會。”
小丫頭回答地落落大方，渾然沒有不好意思的感覺，不過想來也是正常，對於她的身份來說，這些東西，不是她輕易就能學到的。
“行吧！不過星兒你到時候問問你家小姐，可否順便將曲譜寫出來，就這樣乾唱著，的確是有些單調了。”
“嗯！”
小丫頭點了點頭，接著二人就進到了屋裡，開始忙活起來。
說到這裡，便不得不提一件讓雲顥不解的事情了。
之前雲顥在翻閱史書典籍時，本以為會很難讀懂書中所寫的內容，因為他前世並未系統地學習過古文字之類的東西。
可真到翻看時，他卻發現，裡面的文字他全都能認識，提起筆時，他也能輕鬆地寫出那些前世並不認識的字來，而且是中規中矩的楷書。
這就讓他很是不解了，思慮許久後也是毫無頭緒，最後只能將之歸結於這具身體的本能，或許這是雲顥死之前，唯一能讓他驕傲的，刻在骨子裡的東西了。
“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
雲顥憑著記憶，將歌詞寫在了宣紙上，接著便一句一句地教星兒唱了起來。
聽著小丫頭的歌聲，雲顥不得不讚嘆，星兒小丫頭的聲音委實好聽。
歌從她的口中唱出來，婉轉清幽，比之前世那位牛人，雖然功力差了許多，不過一字一句間，卻是更多了一些別樣的古色韻味，讓人不知不覺間就感染進了那個悲傷的故事裡。
倘若與他這位教唱的老師相比，他想了想後，還是算了吧，這根本沒有繼續往後想的必要。
小丫頭也很有悟性，不多一會兒，就已經能對照著歌詞，將這首歌完整地唱出來，只是中間某些地方還略有一些生澀。
“好了，星兒，就這樣吧，你沒事時再多唱幾遍就好了。”雲顥在又一次完整地教星兒唱了一遍後說道。
“嗯！”
小丫頭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後問道：“公子，下午你還要出去嗎？”
“哦，不去了，外面還下著雨，而且我還有些別的事情要做，你自已去忙吧，不用管我。”
“公子需要星兒幫忙嗎？”小丫頭的臉上很是認真。
“不用了，我自已就行。”
雲顥也是認真地回答了她，隨後他又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繼續說道：“對了，星兒，你家小姐今日會回府嗎？”
“會啊！小姐不管在外面忙到多晚，都會回府的。”
“哦，那沒事了。”
“好吧！那星兒先去了，公子倘若有事呼喚一聲就行。”
然後小丫頭轉身向門外走去，可走了幾步之後，卻突然又轉過身來。
“公子真的不需要星兒幫你嗎？”
雲顥見此樂得一笑：“星兒，真的不用，你自已去忙吧！”
至此，星兒小丫頭不再多說，拉開門走了出去，隨著吱呀一聲，房門關上，屋外又傳來了她那如黃鸝鳥般清脆的歌聲。
“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
......
整個下午，雲顥都待在房間裡面。
“在現有的技術條件下，容器該設計成什麼樣子，導氣管又該做多大，密閉性怎麼解決，冷卻的事情怎麼處理......”
這是他一直在思考的問題。
房間裡四處散落著好些紙張，紙上畫著的東西，從輪廓上看，大體相同，只有一些細微的地方有些許的差別。
他打算做一口蒸鍋，準備用來提取酒精。
他已經做了決定，不管怎麼樣，雲顥的仇他接下了，出於道義也好，或是因為這具身體與雲家村人之間的血脈親情也罷，甚至他還想得更深一些。
倘若那屠殺整個村子的勢力是帶有目的性的，倘若得知他尚在人世後，會不會再來找上他？而那時，他將是必死無疑的境地。
所以，他必須要提前做好一些準備。
這些日子以來，從他了解到的一些事情來看，屠殺雲家村的必定是一股不小的勢力，而且這其中或許還有官府的影子。
在這個交通不便的時代，突然出現一群陌生人前去屠滅一個村子這種事情，官府不可能會一點察覺也沒有。
除非是盜匪四起，官府的統治力已經很低的混亂時代，而如今這陳朝的天下，雖然不堪，卻明顯還沒有爛到這種程度。
再有一種可能便是附近的匪類所為，目的也僅僅是單純的劫掠，而他也查閱了雲家村所屬縣域的地方記事，附近也確實存在一股匪類。
他們長期盤踞在太湖之中，勢力極大，仗著太湖地形複雜，官府圍剿過多次，卻都以失敗告終，反而還折損了不少人手。
從那以後，只要這股水匪不上岸，官府也不會再去多管。
他設想過很多種可能，這是他覺得最接近事實的的兩種，如若真的是這樣，憑他此刻單槍匹馬，而且一無所有的境況，談報仇純粹就是天方夜譚了。
無錯書吧而從常理來講，想要做成事情，無論大事還是小事，人和錢都是必不可缺的。
人的事情他此時還不知道從何處去著手，所以決定先從賺錢開始。
如今這個社會，還未出現一些偽君子提出的，那些壓迫女性之類的學說，所以此時的社會對女性來說，還算是比較開放和友好的。
雖然在整體地位上，還是不如男子，可那些諸如逛街、遊玩，甚至是已婚婦人出來擺攤，做點小買賣之類拋頭露面的事情，卻也很是尋常的。
雲顥反覆思考過後，發現在這紙醉金迷的陳朝國都，在這文人騷客，妓寨畫舫多如牛毛的城市裡，增加體香卻僅僅靠佩戴香囊，或者將香料磨成粉後塗抹在身上之類的方式。
而以這些方法弄出來的香味，定然是比不上花香的，所以香水這樣的東西肯定會大受歡迎。
以此時的工藝水平來說，香水這樣的東西別人無法制作出來，可對於他來講，弄點簡易香水卻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
雲顥這一下午的時間都在設計提純酒精所需的整套流程，期間星兒來過兩次，端來了茶水和點心，見他在認真的忙碌著，也就未過多地打擾，將東西放下後，說了些關心的話就離開了。
“導氣管還是做小些吧，容器也做小些，畢竟除了用水作冷卻液之外，沒有別的好的手段，而且密閉性的問題也沒有太好的辦法解決。”
“引流冷卻管的話，只能用竹子了，儘量做得長一些，這樣才能最大化保證冷卻的效果，蒸汽出得太快，冷卻速度跟不上的話，就太浪費了。”
“若是生產的量不夠，多做幾套同時進行就是。”
雲顥嘰裡咕嚕地嘀咕一陣後，最終作出了定調，他拾起其中一張圖紙收了起來，再將其他的都燒掉後，走出了房間。
他站得筆直，張開雙臂，舒展了下身體後，又倚著欄杆隨意眺望起來。
此時已是傍晚時分，雨已經停歇有一會兒了，院子裡的青石板上還是溼漉漉的。
牆邊的銀杏樹經過這場小雨的洗刷後，顯得越發的青翠，那扇葉上掛著的點點水珠完成了使命後，自覺地順著葉邊滑落了下去，然後被樹下的石桌接住，滴答作響。
過了沒一會兒，雲顥就遠遠瞧見那有著濃濃江南氣息的美麗女子朝這邊走來，正是瓏清瑩。
雲顥想要做的那些事情，此時需要尋求她的幫助，於是他下了樓去，站在院子裡等著她過來。
不多一會兒，女子嫋嫋地踏進了院子，她的頭髮有些微溼，神色之間也略顯疲憊，見到雲顥後，她明顯有些錯愕，這分明就是在等她的架勢。
雲顥看著她，露出微笑，二人短暫的四目交匯，她稍稍挪開了視線，愣了愣後，唇齒輕啟。
“你是在等我？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