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願意接受,但溫流霞這個把他親手抓進來的人,事實上也成了他在靈宗裡的保護傘。如果不是因為她需要陳長銘煉丹,特意向夏起求助,陳長銘早在兩個月前就會被困在這裡了。所以他剛才猶豫了一下。
“這樣說來。”
青年虛弱地起身,看起來非常無助:“這裡只有兩種人能待下去。”
“要麼是沉迷於力量的傳人,要麼就是像你這樣有後臺的。”
“為什麼?”
陳長銘神色平靜,繼續提問。
“安全考慮。”
青年接著說:“別看這裡簡陋,實際上比外面安全多了。”
“那些人再瘋狂,也破壞不了這個地方,就不會有突然的夜間襲擊。”
“在外面可就不一定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一個失控的傳人找上門。”
“我覺得這裡並不安全。”
陳長銘指向旁邊的房間,搖頭表示異議。
“那也沒辦法了。”
青年苦笑,顯得有些無奈:“來了這裡,這樣的事情就無法避免了。”
“無論怎樣,最後還是要出去跟人較量,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換言之,就是早死和晚死,早瘋和晚瘋的區別。”
“你看,外面又開始打起來了。”
青年倚牆而立,指向外面。
此時外界,一陣陣清晰的打鬥聲傳來。
陳長銘的目光下,外面有兩個人在激烈交戰。相比於之前的兩人,這兩人顯得更為正常,儘管精神狀態略顯異常,但他們至少保持著人類形態,打鬥時也有章法得多。
片刻後,勝負已分,其中一人被打倒在地,生死未知。
陳長銘沉默地看著這一切,許久才問:“他們會去哪裡?”
“一片荒墳區......”
青年無力地靠牆,聞言回應:“那是老地方了,範圍很廣。”
“那些人被送到那裡,即使還沒死,過段時間也會死掉,就那樣直接腐爛在那裡。”
他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麼,又說:“聽說那裡還發生過不少有趣的事情。”
“什麼事?”陳長銘開口問。
“食人。”
青年笑道:“據說有些人被送到那裡,好幾天還沒死,自然就會餓起來。”
“那裡沒有可用的食物,所以久而久之,就開始養成吃人的習慣了。”
陳長銘沉默不語,暗暗皺眉。
他抬頭看了看旁邊的青年。
“你說這個地方只有兩種人能進來,那你屬於哪一種?”
淡淡的語氣落下,陳長銘看向青年問道。
“我啊......”
聽到陳長銘的話,青年露出苦笑:“我兩種都算吧。”
“我原本的魔功修煉得很好,只是出去跟別的傳人打了一架,輸了。”
他平靜地說:“按道理,我這樣的失敗者應該被送到荒墳區自生自滅,但我身後還有一些人,所以沒被送走,又送回來了,就在這裡自生自滅了。”
“不過看樣子,早晚的事了。”
他突然笑了笑:“下次出去跟人打,我必死無疑,不太可能活下去了。”
“不過這樣也好。”
“早死總比在這裡受苦強。”
他的臉上露出自嘲的表情,如此說道。
陳長銘看了他一眼,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
看著他的樣子,青年又笑了。
“你覺得我告訴你這麼多,一定有什麼企圖?”
“你覺得我告訴你這麼多,一定有什麼企圖?”青年看著陳長銘,笑著說道。
“確實有一點。”
陳長銘點頭,坦率承認。
“我懂,我都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嘛。”
青年露出自嘲的笑容:“其實沒那麼多,我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而已。”
“你可能不太理解,在這裡待久了,找個正常人聊天都難,那種感覺......”
他笑了笑:“你的日子會比我更長,慢慢就會懂的。”
陳長銘站在原地,看了他一眼,沒有說什麼。
其實不用他說,陳長銘也明白了。
之前在那個營地裡,周圍的人都離開了,剩下的黑甲侍衛也都變成了沉默的傀儡。那種感覺,其實也很痛苦壓抑,和現在的感受相似。
陳長銘突然想起了李善水。
現在回想起來,李善水當時來找他,或許也是因為這種感覺吧。
“你叫什麼?”
陳長銘主動開口,看向旁邊的青年詢問。
“溫流和。”
青年笑了笑,隨口答道。
“溫流和。”
陳長銘皺眉看著旁邊的青年:“你和溫流霞是什麼關係?”
在這靈宗內,都姓溫,名字裡都有個“流”字,若只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
溫流和愣了愣,然後說:“她是我的姐姐。”
“怎麼,你和她也有關係?”
他突然感興趣,看著陳長銘,不禁問道。
陳長銘輕輕瞥了他一眼,沒有回答。
我能說,是你姐姐把我弄進來的嗎?
他在心裡默默地吐槽,暗暗搖頭。
陳長銘沒想到會這麼巧,剛進入這個所謂的絕地,就遇到了溫流霞的弟弟。
但這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你是溫流霞的弟弟,為什麼會進來?”
陳長銘看了溫流和一眼,隨即問道。
雖然不清楚溫流霞的真實背景,但毫無疑問,在這靈宗內,溫流霞的地位不低,否則也無法請動夏起,讓陳長銘待了這麼久才進來。
那麼作為溫流霞的弟弟,溫流和為什麼會進來?
“別提了。”
溫流和臉上露出苦笑,開始講述他的經歷。
在他的敘述中,陳長銘也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溫流和確實是溫流霞的弟弟,他們同父異母,都是上一代棄決脈主的孩子。
只是相對於溫流霞的天才資質,溫流和的天賦卻糟糕透頂,幾乎可以稱為廢柴。
靈宗重視強者,溫流和這樣的資質,受到的待遇可想而知。
因此,為了改變自已的處境,他偷偷進入了傳承殿,修煉了靈王秘典這一傳承。
修煉了靈王秘典,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
靈宗自有規則,修煉靈王秘典的人都無法逃脫,即使溫流和身為棄決脈主的兒子也不例外。
於是他很快進入了這個地方,開始與其他靈王傳人戰鬥,最終把自已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如果不是溫流霞的保護,安排他在繁華的都市中安家,並派人從荒蕪的廢棄之地救回他,他早就成了一具枯骨。“這經歷……就像都市廢柴逆襲的失敗樣本……”
陳長銘瞥了眼旁邊的溫流和,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放著好好的富二代不當,吃軟飯不享受,非要自食其力,結果呢?
看著溫流和蒼白的臉色,陳長銘最終沉默下來,只簡單寬慰了幾句,然後分享了自已的經歷。
“因為天賦過高,被我姐姐抓了進來?”
聽到陳長銘的經歷,溫流和驚訝不已,臉上表情變換不定,最終流露出一絲憐憫。“我因天資平庸被招進來,你卻因天分太高而進來。”他自嘲一笑,“世事無常,還真是諷刺。”
陳長銘也找不出合適的言語回應。不過,自從講述了自已的經歷,他和溫流和的共鳴似乎更深了,估計很快就能進一步加深關係。
接下來的幾天,陳長銘的生活還算平靜,如果忽略掉四周時而響起的嘶吼聲的話。可惜,這樣的寧靜並未持久。
第七天,一名黑衣保鏢悄然來到陳長銘的門前。陳長銘緩緩睜開眼睛,隨著房門開啟,淡金色的陽光灑進房間。
在對面的房間,門也被開啟,一人緩步走出。那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穿著破損的黑色皮衣,臉色並非蒼白,反而異常紅潤,像發燒一般。他走出房間,神情恍惚,抬頭看向陳長銘,目光緊緊鎖住他。
“我不想……不想……”他臉色蒼白,邊走邊喃喃自語,狀態堪憂。
陳長銘深深吸氣,默默站起身來。防彈衣已穿好,長刀也已握在手中。“我持刀出門,應該沒問題吧?”他手持烏黑長刀,神色平靜,問向身邊的黑衣保鏢。
保鏢看了陳長銘一眼,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呆滯地說:“輪到你了。”
得不到明確答覆,陳長銘當作預設,直接握著刀,慢慢走出房間。“小子,你還好吧?”隔壁房間傳來溫流和虛弱的聲音。“你看著就好。”陳長銘平靜應答,緩步向前走去。
兩人間的距離逐漸縮短,體內莫名的悸動開始升起。血液中湧動著一股浩瀚的力量,彷彿無窮無盡,足以摧毀一切。陳長銘清楚這只是錯覺,深陷其中只會離墮落不遠。然而此刻,體內的邪力確實帶來了一些力量,使身體狀態變得更強。
邪念湧上心頭,試圖激發內心深處的惡意,干擾思維。但對陳長銘來說,這點邪念已經不足為懼。相反,對面的年輕人臉色潮紅,邪念湧動,已無法剋制地衝過來。
下一刻,兩者正面交鋒。
砰!
一陣輕響從原地傳出,逐漸擴散,傳遍四方。陳長銘靜靜地立在原地,凝視對面。碰撞過後,青年連連後退,望向陳長銘的眼神中充滿驚訝與疑惑。他感受到了力量的差距。
兩者的差距在剛才那一擊中暴露無遺。至少在力量層面,眼前之人絕非陳長銘的對手。這本應成為戰鬥結束的理由,畢竟理智之人不會與比自已強大的人爭鬥。然而,在邪念力量的影響下,對方並未嘗試逃跑,或許他想逃,但無處可逃。
於是下一刻,他臉色劇變,變得猙獰恐怖,再次撲來。陳長銘輕嘆一聲。
他微微抬起右臂,手中的烏黑長刀緩緩升起,刀身上似乎閃爍著微弱光芒,格外耀眼。下一刻,一道明亮的刀芒劃破半空。
刀法,明淵!
砰!
低沉的咆哮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點點黑血四濺,灑在周圍的土地上。看到這些血液,周圍的邪念似乎被黑血中的邪力激發,傳來陣陣嘶吼。四周的傳承者發出咆哮,面目猙獰。
陳長銘站在原地,看向自已的房間角落。溫流和靜靜站在他的房間內,此刻正注視著這邊。雖然看上去虛弱,但神色平靜,與他人截然不同。
“被奪走邪力的人,就不會再受邪力強烈影響了嗎?”望著溫流和,陳長銘心中閃過這個想法。
此刻,他轉過身,視線投向面前。在他的注視下,眼前的男子躺在地上,正掙扎著起身。他狼狽不堪,悽慘至極,胸前一道巨大的傷口,是陳長銘的長刀所致。
剛才,陳長銘的那一刀砍斷了他胸前的幾根骨頭,造成重傷。如果是普通人,別說站起來,恐怕連動都動不了。然而此人還能動彈,不僅動彈,傷口還在迅速癒合。
黑色的肉絲從傷口蔓延,恐怖的邪力反應在他眼前男子的傷口上迅速恢復。伴隨著這個過程,男子的樣子越來越奇怪,全身佈滿黑色紋路,異常詭異。他的面容也開始變化,臉上長出黑色鱗片,一眼望去,不再是人,像個怪物。
望著這一幕,陳長銘深深吸氣,高舉長刀。下一刻,銳利的刀芒閃過,一顆頭顱高高飛起,墜落地面。
男子無力倒下,即使那恐怖的生命力此刻也無法支撐,只是身體仍在抽搐。但事情還沒結束。
陳長銘深呼吸,強忍噁心,伸手觸碰那具掙扎的身體。邪念開始湧動,強烈的噁心感從腦海中浮現。
隨著《靈王秘典》的催動,陳長銘吸取了眼前屍體上的邪力,迅速轉移到自已體內。這是陳長銘第一次以這種方式透過《靈王秘典》吸取邪力,感覺十分奇特。
吸取的同時,眼前之人的過去片段不斷回溯。那些記憶碎片此刻斷斷續續地出現在陳長銘眼前。陳長銘有些恍惚,這一刻,腦海中一片混亂。
遠處,高臺上。
“執事大人,您感覺如何?” 第一百一十四章 試煉的考驗
在摩天大樓的頂層陽臺上,陳長銘靜靜地站在那裡,一位身著黑色西裝的男子站在一旁,他看起來就像任何一位高階保鏢,恭敬地對夏起報告。
“目前來看,情況還算穩定。”
夏起保持著冷靜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盯著陳長銘:“他在傳承殿堂的表現很出色,後來也一直保持著理智。”
“但最終結果如何,還需拭目以待。”
“如果他在連續的激烈對決中無法抵禦靈王秘籍的反噬,那麼之前的一切都將付諸東流。”
“是的,先生。”
黑衣保鏢沒有異議,恭敬地點點頭。
夏起依舊沉默,神色平靜,目光鎖定在下方。
在他的注視下,遠處的陳長銘開始有所動作。
站在寬闊的露天平臺上,陳長銘的臉色恢復了平靜,身上的邪惡氣息逐漸消退,重新迴歸了平靜的狀態,像一個溫文爾雅的青年,謙遜有禮,絲毫沒有之前的詭異舉止。
他看著腳下的城市,神色複雜,然後收起手裡的利刃,默默地轉向一旁。
“看來這一關,他已經順利透過了。”
夏起微笑著點點頭,看著遠處神色如常、毫無邪氣的陳長銘。
在下面,陳長銘靜靜地回到了自已的公寓。
實際上,儘管外表看起來正常,但他的腦海中仍有些混亂。
大量的記憶碎片在他的腦中交織,讓他此刻感到有些恍惚,總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迷茫感。
那種感覺就像是依然在夢中,變成了另一個人。
回到公寓後,過了一會兒,陳長銘才漸漸恢復過來,身上不自覺地滲出冷汗。
“這種感覺,如果每次都來一遍,恐怕早晚精神崩潰。”
回味剛才的感覺,陳長銘有些後怕。
類似的體驗他過去也曾有過。
無論是穿越到陳長銘前身的身體,還是附身赫圖,他都完全繼承了他們的所有記憶。
但這兩次的經歷與這次截然不同。
如果說之前的穿越得到的記憶對他並無阻礙,就像是他們本來就是同一個人,現在只是重合了而已。
而這一次卻不一樣。
那是將他人的記憶碎片強行展現給他,讓他陷入其中,造成強烈的精神困惑,產生強烈的混亂感。
精神不夠強大之人,遭遇這種情況,結局恐怕堪憂。
陳長銘摸了摸頭,輕輕地搖頭,似乎想要擺脫那種感覺。
“感覺如何?”
這時,一旁的溫流和的聲音傳來。
他靠在牆上,看著陳長銘疲憊的樣子,關切地問:“很刺激吧?”
“像是經歷了一場生死?”
他開玩笑似地說。
“確實有點刺激。”
陳長銘苦笑:“再來幾次,我可能都分不清自已是誰了。”
“就是這樣。”
溫流和點點頭:“當你從他人身體中汲取靈王之力的同時,他們的某些邪念甚至記憶也會被你吸收。”
“久而久之,原本正直的人也會被邪念侵蝕,變得糟糕透頂。”
“那你為什麼沒事?”
陳長銘看著旁邊的溫流和,顯得有些疑惑。
能被關在這裡,顯然溫流和也吸取了不少人的靈王之力,按理說也應該受到同樣的侵蝕。
但他看上去還挺正常,沒有其他傳承者的瘋狂。
這讓陳長銘有些困惑。
“誰說我沒事?”
溫流和笑了:“我曾經比外面的其他人更瘋狂。”
“只是後來,我身上的靈王之力被別人吸光了,所以我就沒事了。”
“沒了靈王之力,就沒事了嗎?”
陳長銘心中一動。
“在某種程度上,是這樣的。”
溫流和點點頭:“邪念寄生於靈王之力中,來自他人的邪念和記憶碎片隱藏在你所汲取的靈王之力中。”
“既然如此,當你的靈王之力被吸乾時,你自然就不會受到那些邪念的影響了。”
“不過,即使沒有邪念的影響,該改變的早就變了。”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然後指著自已說:“就拿我來說。”
“我以前可沒這麼好說話,因為小時候被欺負慣了,性格陰鬱,最討厭的就是話多的人。”
“但現在呢,受到靈王之力的影響,感覺什麼都不在乎了。”
“生死、善惡,以前很在乎的事情,現在都沒感覺了。”
他看著陳長銘,不禁笑了:“你說現在的我,還算受到影響嗎?”
陳長銘瞥了他一眼,對這個問題沒有回答,顯得有些沉默。
見他如此,溫流和搖搖頭,不在意,繼續說道:“你也別指望透過這種方式恢復。”
“在這裡,一旦你體內的靈王之力消失,你覺得你還能活著嗎?”
“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被丟進荒冢之中。”
他好心地提醒道。
一天的時間慢慢過去。
夜晚,溫流和在隔壁房間漸漸入睡,而陳長銘則沒有休息,繼續在自已的房間裡打坐。
並非他不想睡,只是這段時間他發現只要一入睡,腦海中殘留的記憶就會自行浮現,讓他陷入一個又一個的噩夢,最終驚醒。
這種感覺太糟糕了,陳長銘意識到他暫時可能無法睡個好覺了。
於是他乾脆起身,坐在床頭打坐,一邊休息,一邊調理自已的精神。
冥王觀想法對精神的調養非常有效,這幾天晚上,陳長銘一直在修煉冥王觀想,以此代替正常的睡眠,同時藉以消磨心中的邪念。
幾天下來,雖然效果不顯著,但還是有一點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