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汪直銘聽到鋪面外面有碰碰的敲門聲,剛一開啟門,幾個日本兵將他控制住了,小五衝了出來剛想動手卻被汪直銘攔下了;“沒事,不要招惹是.”
走出門,汪直銘頓時大吃一驚,為首的人竟然是唐冕,她身穿日本軍裝,滿臉的得意。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真想不到,唐姐,你竟然隱藏的這麼深.”
“一山不容二虎,好弟弟,我們幾個人總有一個人要笑到最後.”
她說,“姐姐對你說活,我只對錢感興趣,只怪你對我太信任了.”
“笑到最後,你說這話未免有些為時尚早了.”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告訴你一個訊息,濱崎領事要見你.”
說完,她命令手下,“帶走.”
在領事館,汪直銘再次見到了濱崎大夫,兩人並沒有太多約束,和之前一樣坐下來泡茶。
“汪君,昨天龍川君和方處長遇難了,你知道這件事的吧?”
“既然領事大張旗鼓的讓唐姐帶我來這裡,我想,你應該知道答案了吧,我承認是我做的.”
汪直銘坦然自若地說,“要殺要剮,你一句話.”
“不不不,我怎麼會殺你?”
濱崎說,“我們是朋友啊,當然你也該清楚,我的要求.”
方墨林死了,也許全上海知道上海藏書館機密的人只剩下汪直銘,濱崎非常清楚這一點,因此咱們不會殺了他,所以,汪直銘才會有恃無恐地說殺龍川和濱崎的真相。
“如果,我不配合呢?”
“那我不知道接下來唐處長會怎樣對待你了.”
一泡茶喝完,汪直銘被唐冕帶入了刑房,不會功夫,他便傷痕累累了。
唐冕對刑房裡的人說;“你們全都下去,我親自審訊他.”
說著,他拿著皮鞭狠狠抽在汪直銘皮肉上,等到刑房裡沒人了,她才停下手,說,“我奉勸你一句,最好還是老實交代,少受點苦.”
“與虎謀皮,下場會很慘.”
汪直銘苦笑著說,“為了錢,害了小君,你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你最好老實點.”
唐冕又是一鞭子,然後在他耳邊說;“濱崎知道你不會老實交代,所以讓我在八點鐘放了你去上海藏書館拿機密,而他們早在埋伏點準備了.”
他接著說,“毛先生知道了這件事.”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汪直銘吃驚道,“難道你是?”
“錯了,我只是為自己找一條出路.”
唐冕說,“你說的對,黑百合是泥潭,陷進去總要脫身.”
她接著說,“同樣,也是為小君做一點事情了.”
汪直銘沉默以對,內心卻嗤之以鼻。
唐冕是什麼人他再清楚不過了,前一句是真,後一句恐怕太過虛假了,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只不過為了自己而已。
之所以沒有意氣用事揭穿她,汪直銘不想失去大好機會。
夜半,汪直銘被一兩聲槍聲驚醒,睜開眼,看到唐冕已經開啟了牢房。
唐冕將一把手槍遞給他,說;“時間逼迫,我們必須馬上行動.”
汪直銘跟在她身後出了牢獄,上了她的車。
唐冕開著車,汪直銘側頭注意到了擱置在身旁的乾淨衣服,手腳利索地換上了,說來也巧,等他做完這些,車已經停在了上海藏書館門前。
上海藏書館戒備森嚴,但有唐冕這位處長開路,倒也省了不必要的擦槍走火。
汪直銘按照方墨林的話,在一排排書櫃中找到了他蒐集到了情報,開啟一看,頓時一驚。
正如他之前的推斷,方墨林早已掌握了軍統上海站情報份子的名單,不交給日本人只是為了自保,以及攫取更大的權利和榮華;並且,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黑百合中的大部分文物的確在十笏行,之所以不會被輕易找到,是因為汪大海將文物分散到了個人手中隱藏,關於黑百合機密的其實是另一份名單。
也就是說,小君交給日本人的無非也是一個幌子而已。
因為是汪直銘計劃的一部分,所以,汪直銘輕而易舉的拿到了關鍵情報,但接下來,他和濱崎的決鬥才剛剛開始。
濱崎的野心很大,他知道黑百合和軍統情報人員名單在上海藏書館,自己來調查並非難事,無非多花費些許時間,只是他想一箭雙鵰,想要用情報作為誘餌吸引共產黨情報人員上鉤。
重新坐上了唐冕的車,兩人趕往毛仁峰設伏地點。
在半途中,汪直銘突然將槍口對準了她。
唐冕臉色驟變,但很快卻冷靜了下來,繼續開著車;“你要為小君報仇嗎?”
“我很想為小君報仇.”
汪直銘說,“卻不能這麼做.”
說著他緩緩放下了槍。
“為什麼.”
汪直銘將裝有情報的資料夾遞給了唐冕,說;“小君之所以被盯上主要原因不在你,在濱崎上任的那一刻開始他便盯上小君了,無論你是否將小君的事情告訴方墨林,結局都一樣.”
唐冕慚愧笑說;“這算是什麼理由.”
看著資料夾,她接著說,“將情報給我,你不擔心我私吞了?或者我真是漢奸.”
“實話告訴你,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
唐冕面色驚愕,隨之被愧疚遮蓋住了;“你要我做什麼?”
“電話告訴小五,帶人到日月樓,順便將情報交給毛老闆.”
唐冕知道汪直銘接下來會和濱崎來個魚死網破,但她沒有勸阻,按照汪直銘的意思,下了車,然後看著汪直銘開著車消失在了視線中。
這時後方亮起了車燈,她慌忙躲進了蒿草叢,透過草叢看到是日本人的車。
計算著時間,汪直銘到日月樓也就五分鐘時間,她必須將事辦妥了。
也許汪直銘早就考慮好了,唐冕現在的位置正是百樂門附近,她趕了過去,給小五打去了電話安排妥當了,又匆匆去和毛仁峰接頭。
唐冕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似乎和自己獨吞黑百合相駁,但她的確這麼做了。
……上海這個夜晚註定不平凡。
經歷了一夜激烈的火併,日月樓陷入了熊熊大火中。
次日凌晨的大公報刊登了濱崎大夫和汪直銘死於大火中的新聞,至於為什麼汪直銘要這樣做,坊間難有定論,畢竟,汪直銘和濱崎大夫是摯友,並且,汪直銘還在為日本人辦事。
……汪直銘被顛簸醒了,睜開眼,看著自個躺在一堆毛料當中,明白自己並沒有死。
想做起來,全身卻傳來了撕裂般劇痛。
“醒了,直銘.”
毛仁峰熟悉的聲音傳來。
“我們這是在哪?”
“上海郊區.”
唐冕也湊了過來。
“你呀,命真大,一百多個日本兵加幾十公斤炸彈都沒要你的命.”
想起昨晚小五捨命為他開啟一條生路,他的心臟便隱隱作痛。
如果不是小五,他活不下來。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汪直銘看著貨車外的天空。
“重慶,延安.”
唐冕說,“你自己選擇吧.”
汪直銘看著西北處的一朵燦爛的雲朵,堅定地說;“延安吧,有個人在等我.”
唐冕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說;“你呀,還是忘不了她.”
說著她跳下了車棚,說,“我們還會再見的,希望到那個時候,我們是朋友,不是對手.”
“但願吧.”
汪直銘嘴唇微微一顫,帶著微笑,再次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