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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燕府往事

燕遲聽陸九說他早已不是九曜宮之人,驚得連忙問道:“出什麼事了?”

剛問完,他又覺得自已這般關心陸九有些過了,便低頭撥弄著火堆。

陸九似乎沒察覺燕遲情緒的細微變化,想了想才道:“你知道我身中寒骨釘,使用靈氣便會引發寒毒。後來……整個九曜宮都知道這件事了。便有人說我不配再做千竹峰峰主。說的人多了,我便辭去了峰主之位。”

陸九說起這件事,聲音裡都是落寞。

燕遲知道陸九骨子裡是個極其驕傲的人,如果他身中寒毒的事情被整個九曜宮知道,他的確會做出辭去峰主這種事。

“那現在千竹峰主是誰?”

“玉粟。”陸九道。

燕遲沉默了一會兒問道:“胡不歸呢?”

“他離開了千竹峰迴胡府了,偶爾來接濟一下他師尊我。”陸九笑了一下,笑容裡卻太多的心酸。

燕遲沒想到自已離開八年,如今再次回到人世間,卻早已物是人非。

陸九轉頭對著燕遲勉強地笑道:“你看,我都不是九曜宮的人了,

也沒處可去,而且你的煞氣也不傷我。我們是最適合同路的人,是不是?”

燕遲沒吭聲。

“明日,我把小栗子送走。她大了,跟在我身邊多有不便。”陸九繼續說道。

小栗子與他相伴多年,一說要送走她,陸九心裡萬般不捨。

可是日後要和燕遲同行,他的煞氣對小栗子是致命的,為了小栗子的身體著想,陸九不得不送走她。

燕遲往火堆裡丟了一根木柴,打趣道:“想不到過了這麼多年,陸仙師依舊這麼會照顧孩子。”

陸九知道燕遲在諷刺他。

燕遲剛上山時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孩子,都說是陸九帶他,其實反倒是燕遲在照顧他。

“那時候..........委屈你了。”陸九不好意思地道。

“我習慣了。”燕遲低頭道。

這話倒是不假,陸九懶散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當年燕遲跟著他,硬是慢慢從一個嬌生慣養的貴公子學會了端茶倒水,洗衣做飯伺候人的活。

陸九見燕遲這麼說,更不好意思了。他想了想,從懷中摸出了一個香囊。

那香囊做工精美,用料考究,尤其是表面那些精巧繁複的梵文驅魔咒繡紋,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我想,這個東西對你應該很重要,我離開千竹峰時把它帶出來了。”陸九將香囊遞給燕遲,“還給你。”

燕遲看著香囊,眼裡的哀慼之色一閃而過。他的手有些顫抖地從陸九手心接過香囊,然後放在手裡輕輕摩挲著香囊的花紋。

“謝謝陸仙師..........”燕遲努力壓制著聲音裡的顫抖。

這是他孃親親手為他繡的,讓他從小帶著不離身,希望香囊上的驅魔咒能保他遠離邪祟,健康順遂。

二十多年過去了,香囊青色的布料已經有些褪色了。

燕遲輕輕開啟香囊,裡面是空的,但有一個很隱蔽的夾層。

他修長的手指伸到夾層裡一摸,還好,那張字帖還在。

想必這些年陸九也從未發現小小的香囊裡還藏著這麼一張字帖。

燕遲深吸一口氣,並沒有當著陸九的面將字帖拿出來。他從懷裡掏出那五枚已經不再成串的古錢,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然後把香囊貼身而藏。

陸九見燕遲這樣子,有些心酸,他笑了下寬慰他道:“物歸原主,是好事。”

燕遲看著陸九,笑得有些勉強:“陸仙師給我安枕的古錢,卻被我用來當做殺人的武器,仙師不會怪我吧?”

“怎麼會!”陸九伸了個懶腰,裝作毫不在意的樣子道:“我覺得你用古錢很順手,挺好的!”

“可惜,陸仙師贈與我的玉碎古琴在誅魔陣同我一起受刑……毀了。”陡然看到舊物,燕遲心裡一下子泛起往事,“我最喜歡的還是

“燕遲..........”陸九想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手伸到半空,卻沒有落下去。

燕遲難過,陸九又何嘗不是?

他對燕遲滿心都是愧疚悔恨。如果他當初沒有意氣用事把燕遲帶回千竹峰,他的命運會不會不那麼悽慘?

二十七年前,慶州城中的大善人燕員外老來得子,五十歲高齡喜得麟兒,高興得大擺三天宴席,邀請全慶州城的人免費來吃,一時間成了轟動全城的大事。

可是這被燕員外視若珍寶的獨子卻並不好養,白天哭夜裡哭,總也哄不好。

燕員外把整個慶州城的大夫都請教了個遍,都看不出孩子有什麼毛病。

有人給燕員外出主意,說孩子太小,可能招了邪祟,可以請高人做做法,或許就好了。

燕員外正苦於請什麼樣的高人才能鎮得住邪祟時,一個年輕的白衣道人來到了燕府。

他說想看看燕府小少爺,或許能治好他的病。

下人見他太年輕,並不相信他的話,但報給燕夫人後,燕夫人卻說可以請他試試。

這孩子哭了整整一個月了,燕夫人已經被他折騰得筋疲力盡、精神恍惚了,只要是個機會都不願放過。

下人將燕小少爺抱給道人。

一直哭鬧不已的小少爺一到道人的懷中,竟然不哭了,而且衝著他甜甜地笑著。

正當燕家人滿心歡喜時,道人伸手摸了摸小少爺的頭骨,開口道:此子是天煞童子命。”

燕夫人問道:“仙師,天煞童子命是什麼?”

道人道:“天煞童子命者,聰穎無比,相貌才情卓絕。但一生命運坎坷,體弱多病,易招惹邪祟,乃早夭之命。若能得到精心照料,或許能活過二十歲。”

燕夫人一聽,當場暈了過去。

燕員外慌了,一把拉住道人的袖子跪求道:“仙師,我年近半百才得到這麼一個寶貝兒子,請仙師救救他!我做什麼都可以!”

道人將燕員外扶起,道:“燕員外一直在行善積德,也為小少爺積了不少福報。但命運天定,無法更改。天煞童子命者,千年難出一人,燕少爺的命格實屬罕見。我為他取名“遲’,願他的厄運來得遲一些。”

道人將遞給下人,從懷中取出一張符紙遞給燕員外道:“燕少爺十七歲會有一場劫難。危難時,你們將這張符粘上他的血貼在他身上,我自會來救他。”

道人說完便轉身離去,走到門口又對燕員外道:“員外,日後不可讓生人接觸燕少爺,更不可讓除了你與夫人外的任何人摸他的頭。請切記。”

道人從此再未出現過,但他的話全都應驗了。

燕遲從小聰穎無比,也生得一副惹人憐愛的好模樣。

他三歲識千字,五歲會作詩,八歲熟讀四書五經,十歲時,鄉試得了第一名,成了遠近聞名的神童,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很快慶州城便沒有先生能教他了。

十五歲時,他原本要去參加殿試,可惜他爹想著那道人的話,死活不放他遠去。

燕遲不甘心,事後將殿試的試卷拿來一做,當時最權威的老學究看到,盛讚他文章做得比當朝狀元做得更好。

他的文章一經傳出,很快傳遍了九州,文人雅士們推崇燕遲為“無冕狀元”,都以得到他的一幅丹青或者墨寶為傲。

可這樣一位“無冕狀元”卻沒有多少人見過他的真容,而且從小體弱多病,常年噩夢纏身。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慶州城就傳燕員外的公子不僅文采出眾,且貌比潘安,品行恭良,是位如金似玉的翩翩公子。

燕遲十六歲時,到燕家提親的媒人便絡繹不絕,卻都被燕員外婉拒了。

燕家人都瞞著燕遲命格一事,小心翼翼地將他養在家中,精心照料,不讓他與外人接觸。

但道人的預言還是應驗了。燕遲十七歲時,燕家迎來了一場劫難。

六月的一天夜裡,燕家除了僕人之外,一家六口全部被人用詭異的手法殺死,吊在大廳內。

只有少爺燕遲不見蹤影,生死不明。

慶州六月的清晨似乎與往常沒什麼區別,日頭剛剛冒出,燕府外賣早點的小販便早早支起了攤。

“店家,來一碗餛飩。”一個行腳商放下擔子,一邊看著眼前高門大屋的燕府掛著白布,一邊坐在攤販的桌邊,問道:“這家看著挺氣派,有人過世了嗎?”

攤販嘆了口氣道:“這是我們慶州燕大善人的府邸,聽說昨夜一夜之間,主人家全死了……屍首都被吊在大廳,可嚇人了!”

一旁吃早點的路人立即搭話:“別看這高門大戶的,有錢人吶,就是活該!”

攤販聽到這話,一下摔了手中的勺子,怒道:“你這人怎麼這樣?燕大善人平日可為街坊四鄰做了不少好事,修橋鋪路、修廟捐款,哪一樣少了他?你竟然這般說他!”

那路人冷笑道:“你這小哥可糊塗了,這些大善人的錢從哪裡來的?還不是從咱們窮苦百姓身上搜刮來的,怎的?給你施捨了兩個銅板,你就感恩戴德了?”

“我看你就是眼紅人家有錢!”攤販也不甘示弱,對著那吃早點的路人怒道。

那行腳商見兩人快打起來了,連忙勸道:“兩位息怒,這燕家到底怎麼回事?”

那路人冷哼了一聲,丟下兩個銅板的早餐錢只顧低頭喝粥。

那攤販白了他一眼,收了銅板,對行腳商道:“客官你不知道,自從燕員外得了燕公子後,為了給公子積福,幾乎將萬貫家財都散出去了。那燕少爺也爭氣,聽說是才貌雙全,人稱什麼狀元...........嗨,我們這些粗人也不懂...........”

“可是昨晚燕家遭了大難,燕少爺還失蹤了!也不知他一個病秧子能跑到哪裡去……”攤販一指遠處正在和街坊問話的官差道,“喏,你看,官府也來人了,街坊四鄰也在幫著尋燕少爺,都沒尋到。”

那路人站起來拍拍屁股冷笑道:“你這麼崇敬燕員外,怎的不去幫著尋燕少爺啊?哼,說不定尋到了岑婆婆會賞你一錠金元寶呢!”

那攤販徹底怒了,一把丟了勺子提著燒火棍就往那路人打去:“老子今天生意不做了,也要把你這個遭瘟的碎嘴子打一頓出出氣!”

說罷兩人打作一團,那行腳商連忙上去拉架。

一片混亂中,兩個修士裝扮的年輕人來到燕府門前。

這兩人一個身著紫衣,一個身著白衣。

紫衣者看著年輕些,挺拔如松,生得眉清目秀,甚是俊美,讓人一眼難忘。但他渾身上下隱隱透著一股化不開的憂傷和厭世之情,帶著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他腰間懸著一柄銀色長劍,正是聞名修真界的道劍無名。

白衣者年長一些,身量欣長,面板比紫衣者稍白,劍眉鳳目,唇角微微含笑,加上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整個人如豔陽下的初雪,冰清玉潔而不寒冷。最難得的是他明明生得如謫仙一般,但身上偏偏有一股溫柔可親的氣質,讓人忍不住心生親近。

這兩人一冷一暖站在燕府門口,實在太醒目,瞬間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連燕府門口打架的攤販和路人都停了下來,痴痴地往這邊看來。

“那不是九曜宮千竹峰的陸仙師和胡真人嗎?”燕府門口一個曾經上過九曜宮的人突然驚叫起來。

九曜宮是當今世上最大的修真門派,而九曜宮千竹峰峰主陸九則是九曜宮實力最強的仙師,傳說十五年前就已經入了寂滅境,離大道得成的大乘境界也就一步之遙。

陸九的親傳二弟子胡不歸是入了金丹境界的大修真者,一柄無名道劍不知斬了多少邪祟厲鬼。

這兩個神仙一般的人物突然出現在這小小的慶州城,一定是為著程府的事情而來。

“陸仙師來了!燕員外一家的血案能破了!”

“他們會幫著把燕少爺找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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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九曜宮都出手了,哪有找不到的人!”

街坊們不敢上前,只是遠遠對著他們二人交頭接耳地低聲議論。

那兩個官差見狀,立即上前對著陸九與胡不歸行禮,恭敬地問道:“兩位仙師可是為燕府血案的事情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