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後……
南明劉家,地下暗牢。
無錯書吧一個披頭散髮的身影坐在石頭上,兩條鐵鏈鎖穿了他的琵琶骨。他蓬頭垢面,眯著眼睛一動不動。
地牢光線昏暗,陰冷潮溼。偶爾有老鼠“喳喳”路過。
那人忽然睜眼。
一伸手迅捷無比,抓住一隻白鼠,擰斷了鼠頭,就將老鼠塞進嘴裡嚼了起來。
須臾,他呸一聲,吐了一嘴毛,又仰著頭,張開嘴湊著頂上漏下來的滴水喝了起來。
不一時,上方的鐵門轟隆開啟。一束刺眼的亮光從門縫裡射了進來,他眯著眼,前面一片空白,就跟他此時的人生一樣,什麼也看不見。
“垃圾,快進去”門外的守衛怒叫一聲,便看見一道黑影被他一腳踹了下來。
那黑影跌在地上,痛得顫抖,久久起不了身。
過了許久,痛苦稍減,他站了起來。
湊近了些,原來是個面目兇惡的大漢,左邊臉頰有一道長長的刀疤。
“他媽的,虎落平陽被犬欺,我李浩也有今天,他媽的……”
惡漢罵了兩句,恨恨地坐在一旁,忽然看到那石墩上鎖著一個人,嚇了一跳。
“唉呀媽呀!你誰?”
那人影冷冷一笑:“你叫李浩?”
李浩點了點頭:“便是你爺爺!”
“據我所知,凡是被關進這裡的。不是姦淫擄掠之徒,就是殺人放火之輩……你這一生,做過多少壞事?”
李浩眉毛向上一揚,笑道:“爺爺在外面的威風,你想象不到。李家村上上下下,哪個不對我敬畏三分。”
“喔!你是個惡霸?”
“惡霸算什麼?爺爺是李家村的土皇帝,看誰不順眼就一刀宰了,看到哪家姑娘水靈,立刻就搶回去快活,從來沒有人敢說爺爺一聲不是。”
那人淡淡一笑:“聽起來,你好像殺過很多人?”
李浩一笑:“殺人跟玩似的。”
“也玩過很多姑娘。”
李浩哈哈大笑:“玩姑娘那是爺爺的家常便飯。爺爺最喜歡玩貞潔烈女,她們越反抗,爺爺就越興奮,哼……若不是中了劉家那幾個兔崽子的圈套,爺爺現在還在外面風流快活……他媽的……”
那人發出一陣輕笑。
李浩眉頭一皺:“你不信?”
“那你著實該死……”那人厚重的鼻音說出這一句話,在昏黑的地牢中顯得陰冷恐怖。
李浩冷笑:“你琵琶骨被穿,四肢被鎖死,敢對爺爺我出言不遜,信不信爺爺砸爆你的腦袋?”
“你知道,他們為何把你關進這座地牢?”
李浩搖了搖頭。
“你知道,這座地牢和外面的牢獄有何不同?”
李浩細細回想,猛然一愣:“那倒是,這座地牢深入地底,曲曲折折,七拐八拐十分隱蔽。而且上面貼滿了鎮魔驅邪的符紙,門口立著蕩魔老祖的金身……”
想到此處,看了那人一眼,驚得倒退幾步:“莫非……莫非那些都是為了困住你?”
“哈哈哈……”那人忽然仰天大笑,隱隱有惡鬼的嘶吼夾雜在他笑聲之中,越發詭異驚悚。
李浩嚇得倒退幾步,腳下被什麼事物已絆,坐了下去。低頭一看,四周圍白骨森森,不知有多少屍體。
李浩嚇得連連後退,滿臉凌空:“你……你究竟是誰?”
那人猛然盯著他,雙眼之中放出血紅光芒。一道漆黑的影子忽然從他體內飄了出來,一步一步走向李浩。
在他的血眼逼視之下,李浩渾身痠軟,提不起一絲力氣。眼睜睜看著那黑影靠近,猛然掐住他的脖子。
李浩在那黑影手中不能動彈,靈魂在烈火中灼燒,他臉部扭曲,身體顫抖,痛苦哀嚎,五官漸漸變得朦朧。終於,他的魂魄化為一道虛影,被那漆黑的影子吞噬。
李浩仰天栽倒,瞪圓雙目,已然氣絕。
那人輕輕一嘆:“十年了,縱使我將鬼王養得如此強大,逃不出去,終究無用。”
苦嘆之際,他又漸漸閉上眼睛,沉默下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上方的鐵門再次轟然開啟。
門衛悄聲道:“李公子交代了,弄死這臭讀書的。咱們把他餵給這下面的怪物。”
“你可別對外說出去,二爺可是交代了,咱們兄弟幾個若將地牢之事洩露出去,他就殺咱們全家。”
“你放心,地牢之事我沒對李公子說。”
“唉!二爺讓咱們龜山六怪守著這怪物,沒想到,一守就是十年。”
“可不是,那小怪物剛進來的時候還是個娃娃,只覺一眨眼,就成了大人了。”
“娃娃,哼,哪家的娃娃能吃那麼多人。”
“說來也怪,二爺讓咱們七天抓一個惡人來投餵這怪物,不知為何?難道這怪物能分好歹,好人他便不吃麼?”
“把這臭讀書的推下去就知道啦!這臭讀書的,讓他惡他也惡不起來。”
不一時,一道人影被扔了下來,重重摔在水面上。
是一個灰衫儒士,二十六七歲,看起來就斯斯文文,十有八九是個書呆子。
“這……這是哪裡?放……放我出去……你們這等目無王法,草菅人命,我要去玄都告御狀……”
他喊了片刻,上方鐵門轟隆一陣長響,已然合上。
那儒生喊了片刻,口乾舌燥,累得坐了下來,隨手抓起一個骷髏頭,湊近一看,嚇了個魂不附體,將骷髏扔了出去。
四周一看,那地上屍骨累累,腐臭無比。
他一聲驚叫,連跪帶爬,向前躥了一段,抬頭間猛地發現那石墩上坐著個人,又嚇了一大跳,癱軟在地上,眼睛瞪如銅鈴:“你……你是誰?”
那怪人疲憊地睜開眼睛:“你……叫什麼?”
殺人之前,他總是忍不住要問一問對方的名字,也只有這樣與人交談,他才不會忘記自已還是一個人。
那儒生戰戰兢兢答道:“我……我叫周江……”
“周江,你可知道,關進這裡的都是些什麼人?”
周江搖了搖頭。
“我告訴你,關進這裡的都是十惡不赦的惡人。”
周江忽然怒道:“我不是惡人,我是被李子文那畜生陷害的。”
“李子文是誰?”
“李子文是蒼州府尹李嘯天的兒子,他們父子貪贓枉法,魚肉百姓,強搶民女,罪大惡極……”
那人打了個哈欠:“好無聊的劇情,若我猜得不錯,你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你們兩小無猜郎情妾意。就在你們將要成婚之際,半路上殺出個李子文,搶走了你的心上人,還設計將你關來此地……”
周江目瞪口呆:“你……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那人冷冷一笑:“這世上之事翻來覆去都是大同小異,看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周江苦嘆一聲,依稀想起舊事,不覺間淚如雨下,肝腸寸斷。坐在地上抽泣道:“那惡賊在我新婚之夜忽然闖來,喝得酩酊大醉,帶著家僕打殺了我的父母,當著我的面把表妹給……給……”
他擦了一把眼淚,抬頭道:“你猜那時我怎麼做?”
那人抬頭看著周江,周江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刺眼的光芒,是仇恨,是決絕。
“你上去和他們拼命了?”
周江慘然一笑,緩緩低下頭搖了搖:“我不,我向他們磕頭求饒,求他們放過表妹,求他們饒我一命……”
那人微微驚異:“他們當著你的面輪了你的妻子,你竟向他們求饒?”
周江略微遲疑了一下,“輪了”是什麼意思?
那人又問:“後來呢?”
周江哭得傷心欲絕:“表妹對我失望至極,遂跟著那畜生去了州府衙門……後來……後來我聽說她在床上行刺那畜生,被那畜生砍去了一雙手,到現在死活不知。”
那人冷冷一笑:“你連女人都不如,她比你有血性。”
周江搖了搖頭:“那……又有什麼用呢?不該死的人都死了,該死的人卻還在逍遙法外……”
“哦?”
“那時我拼命告訴自已,只要活下來,就一定有報仇的機會,我要上玄都,我要登上軒轅殿,告他們父子御狀……”
那人一怔,不由得多看了這儒生一眼。他和他表妹,只不過是用不同的方法在報仇罷了!
“那後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