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艾說：“是你害死了她！”

是啊，她寧願選擇死亡，也不肯留在他的身邊？究竟是為什麼？“我要親耳聽她說！我要親耳聽她說！”

他的長髮上滴下些淺紅色的淚滴，是眼淚和傷口遇到了一起。

小艾從周圍撿來碎布和木塊，將被閃電劈中而燃燒起來的天火從祭壇引到了那幾十根木柱，火舌吞沒了刻畫在上面的紅色圖案，也吞沒了已經消逝的生命。

謄子安像瘋了一般想衝過去，卻一遍遍被無相攔下。

當最後一根木柱倒下，他只能癱倒在地上自言自語：“這是最後一次機會？最後一次啊？”

小艾才剛剛鬆了一口氣，謄子安忽然又仰天大笑。

“憑什麼有的人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得到一切！”

“憑什麼我費盡心機到頭來只得到一場空！”

“我只是想在你身邊，想愛你！”

“這樣的願望，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幫我實現！”

“你瞧啊！尊稱你為門主為師傅的人，陪伴你一生的人，你口口聲聲說重要說疼愛的親兒子，他們一個都不願意救你！只有我只有我！”

“哈哈哈！我恨這蒼天不公！我恨這天下不義！”

“既然無法實現願望，既然不能與你相守？”

他一步步往後退去，無相發現不對大喊“不好！快阻止他！”

的時候，已經太晚了？踢開遮蓋的枯草和雪堆，謄子安連一刻停留也沒有，狠狠踩在了一個黑色圓盤之上。

“既然她不會再回來這個世界，既然這世上沒有人值得她留戀！”

“我要你們一起陪葬！”

“雷霆火！”

無相用盡全力衝了過去，踩住謄子安打算抬起來的腳。

“快走！所有人，立刻離開這裡！”

他看著小艾：“大隋皇宮還有更多的雷霆火，是你的話，應該明白，這東西根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小艾點點頭，“我們走了，那你呢？”

無相朝她微笑：“放心，我一會兒就趕上來！”

“好！”

小艾轉身要走，想了想又停住，“你一定要跟上來，等事情結束，我就告訴你我為什麼要叫你小白，好不好？”

小艾他們已經走遠，無相才低下頭，輕聲回答。

“傻瓜，我早就知道了？”

他的劍已經刺穿了謄子安的心臟。

“為什麼不躲？為什麼不攔住？你明明可以？”

謄子安想笑，口中卻不斷的湧出血沫，“她回不來了？”

“你根本是尋死！”

“師兄，”他咳嗽起來，更多的血湧出來，無相替他擦，卻怎麼也擦不乾淨，“她甚至不准我自盡，多殘忍的人啊？”

無相說不出話來，不知不覺眼眶已經溼了。

謄子安的臉在淚水中模糊，“我害人無數，不知道能不能和她去同一個地方，黃泉路上，不知道會不會？”

他的聲音已經消失，手和脖頸也軟了下去，無相抱住他的身體，再看了一眼已經遠去的人群。

“不會寂寞的，這一次，師兄不會讓你一個人走的？”

腳挪開時輕微的機簧觸動聲響起，無相在沖天火光中閉上了眼睛？“無相！”

小艾的聲音被沒在巨大的轟鳴聲中，“你這個騙子？”

她忍不住不斷湧出來的眼淚，但還是堅決的扶著謄閔之離開。

看她明明想回去還是強忍著的模樣，謄閔之頓住了腳步。

“如果，如果你想回去救他？”

“來不及了.”

小艾搖搖頭，就是因為清楚這一點，才控制不了心中的痛楚，那個成天嘻嘻哈哈同她聊天扯皮的人，怎麼會這樣消失了。

她忽然記起當年要下山時，無相拎著包袱和她一起離開，長老們表情悲痛阻止他的模樣，也想起那時候，無相淡笑著對他們說：“天意如此？”

難道，說的就是這樣的結局？她一直覺得紅塵門那幫笨老頭子成天唸叨著命運只是危言聳聽，可在這一刻，卻不自覺開始懷疑，難道他們真的能知道未來？前往大隋皇宮，找到剩下的雷霆火花了不少的時間，邱青書研製雷霆火雖然不夠成功，但在儲存的安全性上確實下了不少功夫，看得出是不想意外傷了人命，無論他當初做了什麼，至少這一點，得到了小艾的尊重。

在替邱青書立了墳，並且在他墳前鄭重的磕下幾個響頭後，有個小兵拿著他的遺書出現在小艾面前，上面記載了雷霆火的優缺點，以及半成品存放的地點。

當著那個小兵的面，小艾在邱青書墳前將之火化。

“它們不屬於這裡，就讓它們陪著邱青書吧.”

小兵含著淚說謝謝，執意留在附近擔任守墳人。

大隋皇帝謄斂的死訊很快傳遍了大江南北，訊息裡說的是戰死沙場，他依舊以英雄面貌消失淡去，大隋和乾國依舊各據一方，但已經成為同一個國家，謄子楚是所有百姓之主。

幃都的護城城樓再也沒有關閉，百姓們可以自由來去，也可以任意選擇居住的地方，短短几個月，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一切又歸於平靜。

過年的時候，渾天樓舉行了一次盛大的年宴，宴會上，小艾向大家宣佈樓主無相出外雲遊，歸期不定，渾天樓不復存在，但是給了每個人選擇去除的權利。

想報效朝廷的，小艾給了監國大人的親筆推薦信，想遊歷江湖的，小艾送了做工精緻的武器若干，想繼續留在渾天樓的，這裡的房間可以自由使用，房契給了錢算盤，所有的銀兩都搬運回紅塵門，等著下一次需要的時候再拿出來。

喝到半醉的時候，有人提到皇帝謄子楚即將大婚的事情，參與處理雷霆火的人見過它的威力，雖然向小艾保證不會向任何人提起，但依舊有劫後重生的感覺，大家覺得皇帝大婚是為了沖喜，新婚後帝妃會攜手祭天，祈求天下太平，同時大赦天下，減免賦稅，皇宮的流水宴會擺到大街上，任何一個百姓都可以參與其中。

這件天大的喜事被期待了很久，終於在陽春三月，滿街滿巷的喜炮鑼鼓聲中開了幕。

謄閔之自從那次救回小艾就沒有離開，和小艾住在渾天樓，經常會一起出去走走，兩人之間融洽的氣氛令樓中眾人羨慕又欣慰。

無相走後，小艾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鬱鬱寡歡，有時候下人們會發現她半夜睡不著開著窗戶，像是在等著什麼人？期間謄子楚送來過一封信，小艾一直沒開啟。

大婚祭天的時候，百姓們都聚在街道上看熱鬧，謄閔之問她要不要去，她考慮了會還是點了頭。

身穿喜袍的兩人離得太遠，看不清楚，可陪著他們一同祭天的，分明還有個熟悉的身影。

謄九歌行動不是很方便，看樣子那次傷的不輕，雖然找到藥老回來療傷，依舊迴天無力，看藥老的臉色，大概拖不了多久。

二人祭天的時候，小艾開啟了一直不敢看的信。

“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不要被束縛，要幸福.”

寫出這樣的話對於謄子楚來說，想必不容易，寫的太深奧怕小艾看不懂，為了她方便，還特意改成了簡體字。

新人在百姓們面前交杯，相依相偎，紙上嘀嗒幾聲，一片片溼潤，有人擋住了她的視線。

“不要看了？”

謄閔之的聲音很輕很輕，“其實，他父親的事？”

小艾握住了他的手，沒有推開，反而按得更緊。

“不要說了，我沒有後悔.”

如果當時不那麼做，現在要消失的，就是謄閔之，謄九歌被延壽膏侵蝕的身體本來就已經的強弩之末，就讓她自私一次吧，說出這樣無情的話。

“你活著，我很高興.”

像是有所感，謄子楚朝這個方向看來，擁擠的人群熙熙攘攘，歡快的舞著手中的紅帕子，祝福他們的帝王，祝福這個國家，兩人的身影，早就淡了出去？盛夏來臨的時候，皇宮舉辦了一場並不盛大的葬禮，灌木中的人含著笑，面龐輪廓儼然與當今天子極為相似。

偏僻的遠山，雲霧繚繞中，炎羽的悲鳴聲一遍遍響起，誰也不知道如何阻止，似乎有誰的手撫過它額前。

“乖，不要悲傷，我只是，怕他，走的寂寞，怕他，路上孤單？”

炎羽的鳴叫聲停止，這世上，也少了一縷因為牽掛而遲遲不遠離去的幽魂？乾國那位很少出現在朝堂上的監國大人，這次直接提了辭呈，皇帝什麼也沒說，只讓人送去一個包裹，裡頭，裝著一身鳳袍，以及特意尋鬼手雕的髮簪，纏綿的艾草，延展成沖天而起的鳳凰？紅塵門這一次沒了門主，只有愁眉苦臉一身黑衣的副門主處理著已經不多的繁雜事務，只是他常常會看著堆著文書的桌子唸叨：“小艾，無相，等你們回來，欠我的，給我好好還！”

春去秋來，花謝花開，日子一天天過去，乾國再也沒有過什麼災事，只是那位大受百姓好評的皇帝謄子楚，一生，都沒曾納後。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