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衣在心中重重的嘆了口氣,壽光這個名字,當真是沒有取好。
上輩子也好,這輩子也罷,都是不幸的人。
“阿姐莫要著急。
若是裴少都同吳王沒有牽連,那麼即便被抓去問話了,很快也會放回來的.”
謝景衣說著,扶著壽光坐了下來。
壽光擦了擦眼淚,看了看謝景衣碩大的肚子,懊悔的說道,“你看我,急昏頭了,剛抓你那般用力,竟是忘了你有孕在身了。
你快坐下。
你說得沒有錯,少都不可能做出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身正不怕影子斜,沒事的,沒事的.”
柴祐琛扶著謝景衣坐下了,開口說道,“吳王的確謀逆了,此案牽涉甚廣,由王相公親審。
裴少都被抓,我們也是聽你說了,方才知曉.”
“溫家吳王,乃是有目的的聯姻。
裴少都是否牽涉其中,這你說了不算,我們說了也不算。
你仔細想想,他是否同溫家走得格外的近?又做了什麼同以前不同的事情?”
壽光一怔,咬了咬嘴唇,發起愣來。
“我……我之前一直帶著孩子,住在郊外的別院裡修養身子。
裴少都常去看我,雖然他沐浴更衣過了,但我依舊聞得到,他身上隱約夾雜著別的香味.”
“我同他青梅竹馬,自幼定親。
不說琴瑟和鳴,那也是志趣相投。
他畫畫,我題字,全京城裡,誰不說我們是一對神仙眷侶.”
“先前我身子不好,眼見著人就沒有了,他一直鬱鬱寡歡,我當全是為了我。
可等我這次回來,身子徹底大好了,我發現他還是鬱鬱寡歡的.”
“我……我也不知道。
可是裴少都,真的是淡薄名利之人……我……你們幫幫他,當初他待我不離不棄,沒有道理,他落了難,我卻棄他而去.”
柴祐琛拍了拍謝景衣的肩膀,“我去看看怎麼回事。
若他當真謀逆,便是阿衣求我,我也無能為力。
畢竟這案子,乃是王公主審.”
壽光縣主拿帕子擦了擦眼睛,“我知曉的。
就是什麼都不知道,方才惹人著急。
若……”壽光縣主說著,握著帕子的手緊了緊,“與人無怨。
阿衣你先歇著,我在這裡攪和的你也不安。
柴中丞,若是有什麼訊息,還望遣人給我遞個信.”
她說著,對著柴祐琛行了大禮,然後又急吼吼的出門去了。
待她一走,謝景衣便重重的嘆了口氣。
翟氏一聽,心慌的站了起身,“莫非是真的?那壽光可如何是好啊?謀逆那可是要連坐的,她雖然是縣主,但已經是裴家婦……”“阿孃莫要猜測,這事兒咱們也使不上勁兒.”
翟氏也跟著嘆了口氣,“你這孩子,肚子這般大了,還四處的跑。
瞧你腿有些腫了,一會兒泡泡,讓忍冬給你揉揉,待睡一覺了,再起來喝湯.”
“我用紅棗燉了雞湯,叫廚上煨著在,你多喝一些。
我便先回去了,一會兒你阿爹該從衙門回來了.”
“唉,造孽啊,好生生的日子不過,都當王爺了,日日吃香的喝辣的不好麼,要造什麼反啊!真的是給他的俸祿太多,叫他不知艱難辛苦。
這一回,不知道又要死多少人了.”
“還有裴少都,家中錢財多得幾輩子都花不完了,壽光又大好了,兩人投契,日後再多生幾個孩兒,日子還不舒坦?”
“都說京都好,哪裡好了。
來這裡才幾年啊,比我在杭州住了幾十年,見過的死人都多。
跟閻王爺在這裡安營紮寨了似的.”
“好了好了,我也不說了。
你快歇著去,逸天受累了,快去快回罷.”
柴祐琛給了謝景衣一個眼神,屁股都沒有挨著椅子,便又扶著翟氏出了家門。
……柴祐琛見到裴少都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地牢裡亮起了昏暗的油燈,看得人像是有了重影,裴少都站在一個角落裡,看著斑駁的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到腳步聲,裴少都頭也沒有回的說道,“你來了。
是壽光求你來的吧.”
“自然。
不然的話,謀逆就是一個死字,何須知曉為什麼?”
裴少都轉過身來,“這話像是謝三會說的話。
是你來了倒還好,若來的是壽光或者謝三,我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有一句話,我想問你很多年了。
你母親那般不體面,你恨她麼?”
“我很恨,恨得晚上睡覺的時候,都會咬牙切齒的”,裴少都雖然問了,卻好似並沒有那麼期待柴祐琛的回答。
“年幼的時候,在意過;懂事了之後,母親是母親,我是我.”
裴少都苦澀的笑了笑,“我不如你。
我不明白,為什麼還不滿足?我的父親,進士出身,相貌堂堂,學富五車,待我母親,也是十分的溫柔周到.”
“就像我同壽光一樣。
我們裴家多擅畫,溫家多擅書。
他們門當戶對,情投意合。
兩人成親沒有多久,便有了我。
你看,又有了聰明伶俐的嫡長子.”
“整個東京城裡,幾乎找不到比她還要幸福的人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同那種沒有學識的莽夫爛人攪和到一塊兒去……白玉非要去豬糞裡打滾,為什麼呢?”
“在她做下這等苟且之事的時候,有沒有為她的夫君,她的兒子,思慮過半分?她的夫君,將一輩子在族中抬不起頭來;她的兒子,永遠都沒有辦法,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
“這是永遠都摳不掉的恥辱,即便再怎麼粉飾太平。
已經發生了,便永遠都洗不掉了。
更何況,還有翟準,我的弟弟。
一個連人都不是,像是一隻山澗裡的野獸的人,竟然是我裴少都的弟弟。
你說可笑不可笑?”
無錯書吧裴少都說著,朝著柴祐琛的方向走了過來,雙手扶在了牢門上。
“你看你,一點都不驚訝。
說明這些事情,你早就知曉了。
你知曉了,那等於官家,謝三也知曉了。
紙是包不住火的,對不對?”
“翟準可笑不可笑,我不知道。
可是我看你,十分可笑”,柴祐琛面無表情的說道。
“接下來你說要什麼?你夥同吳王謀逆,也要怪到你母親頭上麼?”